楊慧娘聞言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哭喊聲停止，隨即襲來一種莫名的恐懼。 　　“帶走！”內衛一聲喝令，抓住李昭德大步流星而去。 　　李元紅眼眶發紅想要追著出去，偏又腳下發軟，這才想起當年阿爺被貶官時的狼狽樣，如今卻連體麵都做不到。 　　趙財扶著楊慧娘往大堂裡去，她雖然不懂朝政，此刻卻是李家眾人的主心骨。 　　楊慧娘緩了一會兒，顫抖的放下溫熱的茶盞，故作鎮定道：“怎麼辦？趙管事，你服侍郎君久，素來知曉輕重，你來說。” 　　趙財焦急道：“此事恐怕和二郎有關，告密者告二郎謀反，便是為了栽贓給阿郎。” 　　“郎君說了，不過是一場鬧劇，怎會演變至此啊。難道是當街搶人的事惹怒了聖人，郎君行事太過張揚，早些年便和他說過，就是不聽，如今……”楊慧娘說著又嗚咽了起來。 　　李元紅一時間無言，侯思止沖他而來，結果卻害了老父親入獄。 　　趙財趕忙道：“當下之際，一來是通知二爺那邊營救，他久任禦史，想來朝中有不少人脈願意出力。其次便是去央著奉儀向太子求情，她在東宮得寵，定可說動太子將實情稟告聖人。如此雙管齊下，加上阿郎揣著裴武的陳情狀，若能在聖人麵前奏稟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定可以化險為夷！” 　　李元紅暗道趙財靠譜，而楊慧娘則不斷點頭，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趙管事老成之言……” 　　話音未落，裴武在堂內遠角處打斷道：“若按如此去辦，伯父必死無疑！” 　　眾人驚愕的望向他。 　　趙財嗬斥道：“主母麵前，外人休得多嘴！” 　　楊慧娘暗怪自己不留心，裴武在場竟也忘記了，一時疏忽讓他聽了計劃，又怕此人向內衛告密。軟語道：“家中出事十萬火急，裴武，萬不可再搗亂。此番李府渡過此劫，定幫你尋得家人。” 　　裴武搖頭道：“伯母，此事並非那麼簡單，伯父落難恐怕和與二郎被人誣告謀反之事無關。” 　　趙財搓著衣角道：“你到底想說什麼？莫要耽誤時間，趁端午街上遊人眾多，極易翻墻出去，再晚一些，等到暮鼓宵禁萬事休矣！” 　　李元紅聞言，眼睛一亮，“趙叔，你往一旁挪挪，阿爺落難蹊蹺，我本不信因我這等小事。裴武，你上前來說。” 　　裴武得李家相救，暫不說受了恩惠，若李家滿門抄斬，他一個來路不明小蝦米也要落個陪葬的下場。 　　見楊慧娘疑惑的神情，裴武忖度道：“若是二郎的案子，說起來也簡單，侯思止抓了二郎，然後屈打成招再構陷伯父，這才符合推事院的手段。但剛才內衛講的是伯父謀反，言之鑿鑿，說明這是另一樁謀反案！若我們不了解真實情況，急著求救隻會適得其反。” 　　楊慧娘反應過來裡麵的不同，趙財卻還在嘴硬，“鬼話連篇，內衛說的是因有告密者告密，證據確鑿，抓了阿郎。難不成不止一個告密者！” 　　“說對了！是兩個告密者！”裴武肯定道。 　　“其實很簡單，針對二郎的告密者，很可能是侯思止偽造或者胡謅的，想要利用二郎陷害伯父。而誣告伯父的告密者，此刻便在神都，什麼叫證據確鑿，那就是人證物證俱在。” 　　眾人頓時驚懼交加，趙財也醒悟了過來，連忙道歉。不敢想象，倘若太子和二爺向聖人求情，卻連事情的尾巴都抓不到，必然更難解釋清楚，或許還會罪加一等。 　　楊慧娘拉住裴武的手，六神無主的道：“好孩子，我現在信你是河東裴家的小郎君，給你世伯想想辦法吧，郎君他並未謀反，何來人證物證……” 　　裴武問道：“物證可以偽造，可人證卻無法作偽，現在必須弄清楚，誰是這個告密者，或者說會誣陷伯父的人。” 　　“定是推事院的人，阿郎和來俊臣數年前便是死敵，對他們的齷齪手段十分厭惡。又或者是左相，右相一派！都知道阿郎是太子黨，左相和右相一直想要爭奪皇嗣，阿郎極力反對此事，他們都對阿郎恨之入骨。”趙財很快鎖定了目標。 　　裴武搖頭道：“朝中黨爭不會通過告密的手段，再者平時是死對頭，彼此告密並不可信。” 　　“還能有誰？阿郎素來對人坦誠，生活中與人為善，從不樹敵。”趙財越發著急。 　　“範圍還要縮小，想一想和伯父有密切來往的人，最近是否產生了什麼矛盾，比如至交好友，門生徒弟。” 　　楊慧娘和趙財相覷無言，一時感覺範圍更大了。 　　李元紅突然站起來道：“我知道是誰了！” 　　“是誰？”所有人都盯向了他，目光吃人。 　　“是……大哥，大哥和阿爺素來不和……” 　　李二郎話未說完，便被楊慧娘打斷，“住嘴，那是你大哥，豈可能是他，天底下誰蠢到叛家悖父。” 　　趙財愣在當地，對他來講，李府上下全是菩薩一般的好人，更別提府上的公子。兩個少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李二郎的話難以置信。 　　唯有裴武贊同李元紅，李元勤的確嫌疑最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此人在東宮為官，眼看著快要出人頭地，卻被李昭德壞了好事，按今日李昭德的說法，明天一早起來他便讓李元勤灰溜溜的回關中老家，此子有告密的動機。 　　“是大哥！不會有錯！”李元紅大叫，他常年跟在李元勤身邊，尋花問柳，出入東宮，自己這個大哥最喜歡的就是吹捧自己如何了得，貶低阿爺如何昏聵。李元勤的怨氣，李家人不知道，他卻是最為清楚。 　　“大哥他，不是李家人，也並非阿爺阿娘親生，他恨李家。”李元紅學著平日裡李元勤說話的調子，一出口，便夾帶了大量的負麵情緒。 　　楊慧娘茫然的看向裴武，後者點頭。 　　“好啊，養了個白眼狼，郎君培養他比二郎盡心，恨不得把一身學識教給他，他泯了良心……不，他可是你大哥啊，讓為娘如何相信啊！ 　　“二郎，你大哥不會如此，你問問他如何這樣做，為娘始終不相信他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楊慧娘哭個不停，毫無主見。 　　涉及到家事，眾人已然討論不下去。 　　裴武隻好對李元紅道：“先去你大哥家，勸他改口翻案。若不行隻能求助你叔翁和太子。朝廷最重孝道，你大哥誣告養父，本已是大逆不道，隻需有人為你阿爺說好話，聖人不一定信謀反之事，事情還有轉機。” 　　李元紅聞言，頓時投來感激的神色，“你願意幫我，幫阿爺？” 　　裴武點頭，若有所思的問道：“你叔翁和太子會幫我們嗎？” 　　“一定會！他們是我阿爺最信任的人。”李元紅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