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農有些驚訝裴武問的問題,他以為會問他有沒有和哪個佃戶產生沖突,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又或者除他外,佃戶中誰最有可能接觸到牛? 這個問題和案子無關,但李農毫不猶豫的回憶起來。 好一會兒,李農搖搖頭道:“公子,也是老奴病急亂投醫,法子並不管用,唉,老奴蠢呀,害了自個兒,害了李府啊!” 裴武若有所思的點頭,對李農道:“農叔,你認為法子為何不管用,可有想過這個問題?” 李元紅焦急道:“裴武,時間緊迫,你就別和農叔討論農桑技藝了,案情要緊,問些與案子相關的。” 李元紅如熱鍋上的螞蟻,研究砒霜毒不毒死田鼠有什麼意義,死了和沒死和案子風馬牛不相關。但他一籌莫展,唯有信任裴武。 裴武當即板著臉道:“不懂就別插嘴,讓農叔說,別影響他的思路。” 李農雖然和李元紅有同樣的疑惑,依舊默默沉吟著道:“不瞞公子,其實法子沒有起作用,老奴也想過。” 李農有些忐忑,猶豫著該不該說,自己沒什麼學識,萬一說出來誤導了公子,反而平添了困擾。 裴武心裡已經有答案,對他道:“農叔但說無妨。” 李農道:“砒霜的味道有些大,聞著便很刺鼻,老奴懷疑那田鼠成了精,不願意吃。” 李元紅當即打斷他道:“農叔,不可胡說,哪有田鼠成精這等精怪亂狀之事。” 裴武卻笑道:“農叔所言,話糙理不糙。和我料想的不錯,砒霜化學成分主要為硫、汞、砷,為極其強烈刺激味的化合物,老鼠又不傻,自然不吃裹著砒霜味道難聞的糧食。” “誘殺,關鍵在誘,至少是老鼠喜歡的味道,喜歡的風味,像砒霜這等刺激味道的化合物,農叔你能成功才怪。” “化學,化合物?!”李元紅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幾個字拆開他認識,合在一起感覺裴武是個古代人,在說一些對於這個時代晦澀難懂的文言文。 裴武不想解釋,說明了結論。 李農這才豁然明悟道:“公子聰慧,老奴怎麼便想不到,我落到這般下場,怪不了誰!” 李元紅道:“可這和牛被毒死了,有什麼關係?” 裴武忍俊不禁,道:“合著你還沒聽明白呢,這樁案子的關鍵便在這裡。” “我問你,老鼠都不吃的砒霜,牛會吃嗎?動物都有本能避險性,把砒霜倒在食槽裡麵,要毒死牛,便違背了基礎常識。” 李元紅和李農頓時茅塞頓開,眼睛明亮起來。 李農似乎看到了希望,咧嘴笑道:“對對對,就像我平日裡吃饅頭,突然給我端一碰屎來,老奴斷然不會吃的。” 裴武和李元紅對視一眼,都有種惡心的要把早飯吐出來的強烈沖動。 裴武‘噓’了一聲,示意農叔噤聲,此時還不能泄露消息:“耕牛既然不是毒死的,那便是其他手段害死的,隻要我們查出原因,農叔你便可無罪釋放。” 李農老淚縱橫,顫顫巍巍的又給裴武磕了頭:“公子之恩,老奴無以為報。” “農叔,快起來。” 李農起來,裴武又問道:“農叔說過牛死了,便割肉孝敬昭德公等話嗎?” “老奴酒醉後,一時糊塗,便說些侃大山的話。” 未等裴武安慰,馬金刀在朝他們喝喊道:“喂,時間到了。” 兩人遂出了縣衙牢房。 馬金刀領著他們沒有在縣衙裡停留,徑直出了縣衙後,找了個僻靜簷角處,問道:“如何?既然見了李農,便知明府和縣尉並無冤枉他,這筆交易值得。” 他隆起的頭骨隨著眼睛朝外麵看了看,低聲道:“時間有限,明府和縣尉的耐心隻有今天,今日一過,我們的交易作廢,便當我從未說過此事。” 裴武冷笑道:“明府好心計。” 馬金刀越發的欣賞這個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的年輕人,來前得知他是神都詩壇炙手可熱的紅人後,他便驚訝於這個年輕人所展現出來的從容不迫,大部分文人恃才傲物,但不接地氣,裴武不僅接地氣,還滑不溜鰍。 “嗐,裴郎萬勿說笑,這樁買賣說到底還是李府賺了,高風險高回報,不妨想想,李農難道認罪了,就牽扯不到李府了嗎?相反李農認罪,李府才真的危險了。再說明府要壓住此事,上麵的下麵哪個不要人情,不需要打點好,兵貴神速,過時不候啊。” 裴武認同他說的,李農認罪,李府更加危險這點,可真答應了,李府才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良帥,李農我們已經問過了,他買砒霜之事屬實,但是用來誘殺田鼠,並非是毒死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裡麵有誤會。” 馬金刀笑道:“裴郎是聰明人,再聊這個話題沒有任何意義,李農毒死牛,證據鏈完整,不管他要殺鼠還是殺人,最後的結果是殺了牛,誤殺和謀殺,根本不重要。” “要吃牛肉是昭德公,要殺牛的是李農,買砒霜的是李農,田裡地裡置放砒霜的也是李農,管牛喂草還是李農,最後毒死牛你說另有其人,誰會相信?” “這樣,裴郎要是還有心思審案,我把人證給你找來,喲,但莊子裡的佃戶都是人證,事實俱在啊。” 裴武聽他陰陽怪氣,嗬嗬一笑,從證據鏈上完整,但唯有一個漏洞,便是牛不是死於砒霜,隻要證實了這點,那麼所有關於李農毒殺的證據鏈,便全部站不住腳。 “良帥,審人證就不必了,我一介白身,哪能越俎代庖。” 裴武裝作為難的樣子,沉吟了一會兒,道:“良帥,這樣吧,要這會兒給你答復,我回去也不好交代,我們最後去看看牛,萬一牛並沒有死,或者死的並不是李府莊子的牛,那咱們不成了冤大頭,我說話直,有什麼說什麼。” 馬金刀眼睛一轉,心道魚兒快上鉤了,他曾檢查過牛體,並無任何的外傷,反過來推論,能殺牛的辦法隻有毒死,裴武想要在這上麵做文章絕無可能。 即便是上頭差人殺牛的毒藥並非砒霜,但誰又能替牛說明,毒死它的不是砒霜呢? 念及此處,馬金刀頓時大笑道:“好啊,好啊,我喜歡痛快人兒,裴郎做事謹慎,無妨,牛身便在斂屍房,我領你們去瞧瞧便是。”
第五十四章 翻案關鍵(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