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群醜跳梁(1 / 1)

推事院。   來俊臣一個人坐在官廨大衙的太師椅上,兩條樹根般的手,摩挲著椅柄。   他的下巴高高揚起,臉上帶著笑意,仿佛在接受萬民的朝拜。   “來相?”一個黃鶯般的女聲響起。   來俊臣睜開眼,猶然不敢相信自己是‘來相’,臉色頓時有些陰鬱。   女子身著男裝,樣貌極為美麗,但來俊臣瞧了她兩眼,搖頭道:“不像,還是不像呀。”   女子問道:“來相,下官不像什麼?”   來俊臣卻不說話,這個女人是他搶來的民女,經過一番調教,終於是從了自己,女人識字讀了些書,來俊臣遂想起來聖人身邊也有個女官。   起了心思,讓她打扮成上官婉兒的模樣,在左右侍奉自己,並且還給了一個推事院錄事的虛職。   “不該問的不要問,你進來乾什麼?”來俊臣語氣嚴厲。   女人裝作官員那般拱了拱手,偏偏胸口肉多,一低頭便擠破了頸口的係叩,白膩之色洶湧澎湃。   女人渾然未覺,答道:“稟告我的來相,有兩個俊俏的公子,求見你。”   來俊臣聽她說話,夾著一股味兒,皺眉道:“回後衙去換身大點的官袍,穿的這麼緊做什麼!”   那女人嬌哼的一聲,負氣一般甩袖而去,來俊臣看著她後背被翹臀頂起的官袍,不由想到了牡雞司晨。   招侍衛將拜訪的兩人領進來,來俊臣不由冷笑。   “裴郎這是把推事院當後花園了,想來就來,還帶著不同的人來。”   裴武不與他廢話,道:“他是李府的二郎李元紅,今日前來便是為了帶走李元勤。”   “哦?”來俊臣陰鷙的目光打量著李元紅。   李元紅雖然恐懼,仍舊屏住呼吸與他對視,但來俊臣仿佛能看進人的心裡,不由心裡發毛。   “我奏稟了聖神,他同意了將造紙術和報紙交給你,俊臣,我兌現了承諾,現在該你了。”   來俊臣嘆了一口氣,道:“你當我三歲小兒,本官要是放了李元勤,你到時候故意將造紙術和報紙做砸了怎麼辦?”   “又或者,做出來的東西,根本不能用,什麼都沒有見到便要人?本官有這麼無腦嗎!”   來俊臣癱靠在椅子上,神情玩味。   裴武冷笑:“既然你不願意便算了,我這就請上聖神收回成命,就當我們沒聊過這樁交易,聖神已經答應給賜我一個顯赫的家世,待我立功進了內供奉,俊臣到時我們不死不休罷了。”   說完拉著李元紅便走。   來俊臣倒是沒想到這麼決絕,喝道:“你不怕本官殺了李元勤嗎?”   “我怕個球,來俊臣,李元勤是生是死,我沒見過,焉知不是你耍手段謀我的東西,既然談不攏,拉倒!老子不談了。”   李元紅擔心李元勤的性命,想說什麼被裴武用眼神止住。   來俊臣見他們腳步速度極快,轉眼出了大堂,趕忙追了出去。   “裴郎,誤會了!”   來俊臣一邊喊著,又讓侍衛將他們攔下,來俊臣到了裴武身邊,笑道:“裴郎不經逗,本官開玩笑而已。”   “不過,裴郎,本官也有條件,一個月內報紙必須出來,否則別怪本官手下無情,人可以先給你。”   裴武哼道:“俊臣你倒是打的好算盤呀,無須廢話,我答應了,把人領來,若是身體缺了什麼東西又或者奄奄一息,便當我沒來過。”   來俊臣感受著裴武的怒意,搖頭失笑。   須臾,有侍衛拖著李元勤而來。   李元紅遠遠看見便落了淚,沖上去抱住渾身是血的李元勤,號啕大哭。   “阿兄!阿兄!”   李元勤微笑的看著他,午後的陽光在他的眼睛裡反射,倒影出悲苦的汪洋。   往昔歡笑,醉宿勾欄的場景在李元紅腦海中略過,眨眼間,又是鮮血淋漓的兄長,他推開侍衛,將李元勤背起,不停的喃喃道:“回家,走,我們回家!”   裴武見李元勤性命無虞,鬆了一口氣,但見推事院的其他酷吏皆不在,憂心忡忡離開推事院。   人不在,說明推事院的後手可能在布置中了。   來俊臣獰笑的看著他們,又在後麵提醒道:“裴郎,不要忘了剛才的答應的話,若怠慢國器發行,聖神那邊,你便有欺君之罪。”   裴武頭也不回的走了。   事情謀劃到這一步,便到了短兵相接了,來俊臣萬萬想不到,國器便是裴武送給他的超級大禮。   這份死亡禮物,越是問世的早,來俊臣越死的難看。   當然若是武承嗣能夠輕而易舉的拿下來俊臣,也無須這麼冒險。   翌日,裴武朝會依舊蹲在最後一排觀察形勢。   與往日不同,李旦被禁足沒了身影,而平日不愛來朝會的張氏兄弟卻早早的在朝堂等候。   朝會一開,蘇味道便帶頭攻訐來俊臣,細數了來俊臣作為殘害天下的十大癥狀,除了以往迫害朝廷重臣、強搶民女、以權謀私、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等等以外,還新加了兩條最為重要罪狀。   一則搶奪裴武的造紙術和報紙等國器,謀奪功績,居心叵測。   二來推事院衛遂忠反水,告來俊臣指使他們在風俗期間,特意繞道去房州找尋李顯的罪狀,設局謀害太子,且打算將魏王、梁王、太平公主、張氏兄弟等通過誣陷一網打盡,並言來俊臣自比皇帝石勒,有謀反不軌之心。   遂忠的反水,朝廷頓時引發軒然大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來俊臣也沒預料到衛遂忠這條忠狗竟然會背刺他。   武氏諸王、張氏兄弟早做好準備,親自下場攻訐來俊臣,以往東宮黨派受推事院殘害已久,見狀也紛紛聯合起來對來俊臣進行一場聲勢浩大的彈劾。   裴武貓著身子,在後麵看著狼犬、鷹狗們互咬,心裡大爽,同時也驚訝武承嗣的手段,衛遂忠是被策反,還是魏王府安插在推事院的暗樁?這個不可而知。   朝堂上亂成一片,根本看不出來誰支持誰,隻有互相對罵的聲音。   武曌也有些分不清,要說信任,武氏諸王和張氏兄弟自不用說,來俊臣也很得她的信任,以往都是兩派人同時對付東宮的勢力,今日卻不死不休了。   但基於這麼多年來俊臣和推事院為她翦除無數的政敵的信任,麵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攻訐,她還沒看清其中的緣由,不好妄下結論。   特別是衛遂忠彈劾來俊臣有石勒之心,武曌反而覺得這是栽贓和誣陷,武氏諸王和李唐皇室想要帝位可以解釋,但來俊臣一個市井之徒起家的官員,也配覬覦帝位,扯上謀逆簡直天方夜譚。   裴武冷眼旁觀,來俊臣神色猙獰,猶如一根擦了火的火柴般,被徹底的點燃。   他身上的這團火,要麼燒死朝廷上的這群人,要麼燒死他自己。   來俊臣在武曌的喝令下自陳清白,他先駁斥了搶奪裴武的造紙術和報紙之罪,言裴武自願,武曌對此知情,認可這一說法。   對於衛遂忠的背刺,來俊臣則是招來了王弘義、郭霸、全曹等人證明,言衛遂忠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