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趕來的黃土城駐守劍客,站在拍賣行門檻處。他環顧四周,隻見拍賣行裡一片狼藉,六字真言鼎倒將在地。 不管是商人遊俠還是自成一體的海島派,都個個愁眉苦臉,垂頭喪氣,仿佛吃了一場敗仗。 “獨眼何在?”他高聲叫道,“你們之中,持劍之人也不在少數,有的還有劍法卷軸加持,何必叫我來?” “劍客大爺,獨眼送拍賣師去包紮了。您見多識廣,一定聽說過寒來劍法,我們雖然有卷軸,對付普通毛賊還行,可對付一團白光,我們無從下手啊。” “我當然聽說過。哎,如今這寒來劍法竟然進化到這般地步,平原這麼熱的天,都能使出來。看來今年想登上劍閣,又沒機會了。”劍客搖搖頭,失意地離開。 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連駐城劍客都如此忌憚,看著劍客失落的背影,他們竟生起一絲憐憫。 蘇世靠在臺上,有些恍惚,他認得這劍客,少年時在平原地區橫空出世,成為劍客之後,嘗試登劍閣已經十年,連天門階梯都不曾踏上半步,因為每一次,都在山腳下敗給了其他劍客。 曾經鮮衣怒馬的得意少年,在平原地區無人不識,如今鬢角已經泛白,卻還在苦苦打磨劍法。可劍法迭代之快,讓劍客這條路越來越殘酷。 即使是橫空出世的天才,在鬥轉星移、歲月變化麵前,也如深陷流沙一般。 可憐自己嘖嘖稱奇的手稿,毀滅與否,劍客竟然毫不關心。是啊,想要登上劍閣,不隻需要劍法,還得鍛造出貼合自己的劍。 雪下劍雖然有名,可畫在書卷上,無人能鑄出,和大公的珍藏也沒什麼不同,隻是被世家們收藏,用來彰顯身份的玩物罷了。 蘇世剛緩過神,忽的從閣樓包間撒下一大把銀錢,金光燦燦,引得樓下眾人慌忙撿拾。 “閉上你的臭嘴!”包間裡傳來爭吵聲。“不把今天的預算打發出去,大公如何饒得了我們?” “你把錢扔了,空手而歸就能逃過一劫?你當大公是古稀之人,容易老眼昏花?他的眼可比我們還毒!” “我他媽知道,我們就是大公訓練出來的鵜鶘。” “你知道自己是鵜鶘,可魚呢?” “這該死的賊人,還以為是來搶奪手稿,沒想到直接毀了它,真是暴殄天物啊!” “別在這裡傷春悲秋,魚呢!” “別急,我們去找尋獵團,日落前還來得及。” “你不早說!” 閣樓裡匆匆走出兩個遊俠,二人直接從欄桿上跳下,一個翻身,一溜煙跑出了拍賣行。蘇世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他倒想看看,這兩隻鵜鶘如何求助尋獵團,在日落前找到和琉璃學者手稿等價的寶物。 遊俠步履輕快,跑出門外,飛索一出,竟然雙雙上了房頂。蘇世頓時傻眼,他並不知道遊俠在城裡,既不騎馬也不跑路,飛簷走壁腳不沾地一向是傳統。 兩遊俠一起一落,很快脫離視線,蘇世心裡一沉想要放棄。 可他轉念一想,這黃土城雖大,但主要以低矮房屋為主,而且胡同巷子頗多,縱橫交錯。他從小就喜歡鉆胡同巷子,幾乎可以閉著眼走通所有巷道。他握緊拳頭,一頭紮進了巷口。 轉過兩條巷口,他終於又看到了兩遊俠的身影,他二人身著青色披風,披風上的家徽時隱時現。 蘇世即使看清也認不出是哪個世家,他對時局關係毫不關心,於尋常百姓而言,這些門閥世族也僅是評書裡,供他們茶餘飯後消遣的對象罷了。 很快,遊俠飛索一出,跳下屋簷,蘇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被帶到了內城。這裡是黃土城商會的地盤,蘇世不免有些疑惑,這裡能找得到尋獵團? 他躲在巷口,探出頭向商會門前看去,一個瞇著眼的守門人看見遊俠二人,立刻睜大眼睛上前獻媚,幾句話之後,遊俠被迎進了門裡。 他顯然無法跟進商會,隻能待在原地,靜靜等候。他閉上眼,雪下劍的幻象再次重現,除了沒有劍紋外,這柄劍真是巧奪天工,完美無瑕。可他僅憑記憶,就能鍛造出嗎? 他逢人吹噓自己是鑄劍師,實際上隻不過是給鐵匠打鐵的毛頭小子。他每天除了打鐵和看拍賣,都會做一場黃粱夢。 在夢裡,他是那個被留名劍客爭相登門求劍的鑄劍大師,他可以重鑄所有的海葬劍,他可以打造一柄更強大的聖劍,比肩甚至超越史前劍客的燭龍劍! 他確實擁有異於常人的記憶,可他從未有機會,淬煉,鍛造,敲打,他從沒有鑄劍的經驗。雖然在他的腦海裡,藏著半個劍閣博物館,可那都是幻象。蘇世渾身顫抖,一股壓抑不住的不甘湧上心頭。 他睜開眼,正看見兩名遊俠從商會走出,而跟在他們身後的人,的的確確是尋獵團的裝束。他們頭也不回,徑直朝巷口走來,蘇世趕緊貼到墻邊,轉到另外一條巷子,又探身觀察。 “平原大公一手扶持起尋獵團,他的事,就是我等之事。可你們適才提到琉璃學者的手稿,當真在拍賣行被毀了?” “我二人是親眼所見啊,不知是何方劍客,也不知他是不是瘋了,竟把手稿毀滅,這可是大公的心頭肉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叫我們……” “等一等,你說何方劍客,該不會是鐘山閣的吧?”幾名尋獵團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絕不可能,鐘山閣的劍客,守護核心殘卷還來不及,根本看不上這些迂腐學者的手稿。” “好吧,我等確實沒有辦法奉送二位新的手稿,可有一個辦法,能讓二位交差,跟我等來!” 一行人匆匆鉆進巷子,蘇世小心翼翼地尾隨。天色漸暗,這幫人要去哪,在這黃土城,要是還有珍稀之物,他怎會不知。 很快,他們出了內城,沿著護城河飛奔,又鉆進了胡同。蘇世跟著跟著,忽然覺得這些巷子特別眼熟,怎麼好像是前往鐵匠鋪的路。 就在他遲疑之際,遊俠一行人已經站在了鐵匠鋪門前。這幫人到鐵匠鋪做甚,他每到拍賣日,都會請假,鐵匠也同意。 除了一堆廢鐵,一個醉醺醺的鐵匠,這間鋪子裡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鐵匠鋪?你該不會說,這裡麵有大公感興趣的東西吧?” “尋獵團在整個塵埃暗地裡打探尋找有過人天賦之人,這可都是機密。這鐵匠鋪的打鐵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表麵喜歡看拍賣行的手稿,實則是在腦子裡臨摹。我等本是打算把他吸收進團裡,可今日為了大公,把他送給你們拿去交差也無妨。” “你開玩笑的吧?一個打鐵匠,作為大公的珍藏?” “你要相信我等,他腦子裡可是有半個劍閣博物館!” 蘇世驚恐萬分,剛想轉身逃走,就被身後突來的一記重擊擊倒,隨即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