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馬隊(1 / 1)

大殷王朝,南域。   邊石城北的官道上。   一支隸屬於野馬幫的大型馬隊,正要去往北方。   其中一輛堆滿稻草的馬車上,一名清秀的少年正躺著發呆,與身邊的粗壯大漢相比,略微消瘦的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蘇晝嘴叼著麥稈望天,正在想心事。直到現在他還不明白,不就是加個班、打了個瞌睡的功夫,怎麼就穿越到了這個危險的世界。   不僅有盜匪和異獸,野外還有妖魔詭異橫行。   而他,現在居然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盜匪。   三月的春光正好,柳絲迢迢,曦暉朗照,襯得路邊的風景都鍍上了一層金光,令人歡喜。   隻是從蘇晝背後的稻草堆裡,兀地傳出一陣不太和諧的哭泣聲,斷斷續續的。   詭異的哭聲打斷了蘇晝的思緒,他嘆了口氣。誰能想到,這堆厚實的稻草裡,竟然藏著一籠子等待被賣的少男少女。   聽到哭聲,蘇晝起身,將手中的繩子拍在木籠上,發出嗶哩啪啦的聲響。   他動作看似兇狠,實則並未抽到到籠中人身上:   “哭什麼哭!再敢出聲,想吃老大的鞭子了是吧!”   聽到“老大”的鞭子,籠子裡的人頓時怕得收了聲。   “小鬼頭,做得不錯。”   看到眼前這幕,蘇晝不遠處的粗壯大漢老黑叔微微點頭道,“不枉我把你從籠子裡放出來。”   蘇晝聞言,擺出一副期盼的神色:   “老黑叔,那把我手上的繩子去了如何?我保證乾活更加麻溜。”   少年揚了揚手臂,露出一截繩索——隻見瘦弱的手腕上,有一條繩子將少年與馬車綁在一起。   “你還需要更多的功勛。”老黑叔聞言,無奈地搖搖頭。   雖然他很欣賞蘇晝這個腦子靈活、說話又好聽的少年,但不得不顧忌馬車真正的主人——“老大”疤臉。   正說著,那騎在馬上的“老大”回頭。作為整支馬隊的首領、野馬幫的副幫主,他一向很有威望,臉上一道醒目的刀疤顯得更加兇狠:   “臭小子,算你識相,以後也得這樣,好好看管貨物,明白了嗎?!”   和老黑叔相反,疤臉並不喜歡蘇晝——他一向討厭容貌白凈的後生。   但老黑叔是隊裡的老資格,他看好蘇晝,疤臉還不至於為了這點事拂了老黑叔的麵子。   “……我知道的。”   蘇晝抿了抿嘴,額前碎發掃出一片陰霾。形勢逼人,他不得不低頭,裝出一副乖覺聽話的樣子。   雖然,   自己是真不想……當拍花子的啊。   蘇晝心底滿是苦澀。   很不幸,他開局就穿到了邊石城外城區一個被綁架的倒黴小子“阿舟”身上。   原主阿舟是個年方十五的跑腿小廝,前幾日出城辦事,不慎被匪幫擄了去。他和其他幾十個半大孩子一起關在大木籠裡,要被秘密送往一個大客戶那。   經此折騰,本就瘦弱的原主直接斃命。再一睜眼,便成了穿來的蘇晝。上輩子身為社畜的蘇晝,久經996考驗,意誌堅韌,熬了下來。   同時,搞清楚狀況的蘇晝開始了積極自救。直接逃是逃不掉的,幾番嘗試後,蘇晝討得了隊伍副手老黑叔的歡心。   雖然老黑叔拒絕了蘇晝認他作義父,但也覺得這小子是可塑之才,可以拉入夥試試,把他從木籠中放了出來。   和蘇晝同時被擄來的,還有個小胖子。   小胖腦子還算靈活,看到蘇晝成功,也跟著模仿。可惜……顏值差距過大,導致這套裝乖討好沒有奏效。小胖現在依然像鹵肘子一樣被五花大綁扔在木籠裡。   總之,蘇晝搖身一變,從階下囚變成了實習匪幫,跟著一起送貨。這票要是乾成了,蘇晝也有了業績,自是入夥。這票若是乾不成,那還用說,小命留下。再不情不願,也隻得先虛與委蛇。   但生性多疑的疤臉首領在並未完全相信蘇晝的情況下,還是給蘇晝一定的限製,將他的手綁在馬車上。   而看後續沒看到樂子的幫眾,也不再關注蘇晝,很快轉移了話題。   “唉,這個世道越發艱難了。”隊伍裡某人粗聲粗氣感嘆道。   蘇晝豎起耳朵聽。   “可不是,前些天聽說,水牛幫在外的駐地,一乾幫眾全部離奇死亡。所有人都朝北方跪著。頭、隻剩下一層皮還連著身體……”   “還有還有,常年往來邊石城和明樓城的那支商隊,遲遲不見回來。家屬前去報官,巡查使找人尋了,在半路發現商隊的馬車。你猜怎麼著?馬車裡空空如也,但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手印……”   “城裡也出了一樁命案。經常在咱們地盤轉悠、姓武的貨郎,不知道從哪搞來一批罕見的琉璃石,還在炫耀自己要發財了。結果不出三天,被人發現死在了北屋,腦子好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從眼眶、嘴裡不斷掉出琉璃石……”   “果真是世道艱難啊。”聽著耳邊七嘴八舌的議論,蘇晝心底哇涼哇涼的。   他知道這個世界有些不太平,有異獸和詭異的存在。但從原主的記憶裡,似乎還從來沒遇到過。   蘇晝敏銳地發現這些詭異傳聞的共同性——都和“北方”相關。等等,我們這支車隊的前進方向,好像也是北?   這時,隊伍最前方的刀疤臉男再次回頭,惡狠狠瞪向眾人,顯得疤痕更加猙獰:“有完沒完,少在那說這種晦氣事兒。這筆生意有多重要,別怪我沒提醒。要是疏忽了,那才是真正的完蛋。”   隨即,看眾人安靜了下來,刀疤臉又舒緩了語氣:“辦成了,這次領到的賞錢,足夠咱們好好瀟灑一陣。我打聽好了,醇香樓很快要新進一批姐兒,個個水靈水靈的。我做主,到時候包下一整層,給兄弟們開開葷!”   聞言,眾大漢發出一陣陣歡呼和猥瑣的笑聲,各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完事兒飛回去。空氣中再次彌漫著快活的氣氛。   蘇晝聽著野馬幫眾人發出的噪音,不禁鄙視起來。忽的,他感覺自己肩頭被重重拍了一下。   “誰啊?”   蘇晝無精打采的,正想回頭,卻頭皮一炸:不對,自己背靠厚實的稻草堆,誰能拍到自己?   “乾嘛呀,大河?”正在這時,李二狗回頭,看向了他身後的大河。   大河一臉莫名其妙:“?我沒喊你啊。”   “不是你拍我背,誰拍我?”   “有病吧,你又不是醇香樓的妞兒,大家都在騎馬,誰有空拍你啊。”   兩人的爭執隻是一個開始,很快,整個隊伍都莫名混亂起來,成了一鍋粥。   “誰敢拍老子的頭?站出來!”   “怎麼回事,有人在搗亂?”   “注意警戒!穩住別亂!”   一片喧嘩聲中,刀疤臉和老黑叔抽出了馬刀,嗬斥眾人。在領隊的指揮下,整支馬隊開始往內收縮,幫眾聚集在一起,不斷往四周張望。   此時的蘇晝一手捂住嘴,躲在馬車角落裡瑟瑟發抖。他用餘光看到,所有背對著他的馬幫成員,背後都出現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黑色手印。   喉頭不自覺聳動,蘇晝不敢回頭,便用手指扒開稻草,露出稻草遮掩下的籠子:   不光是被捉的孩子們,連木籠的柱子上,同樣貼著青黑色的手印,數量還在不斷增加、越來越急促。   距離一近,他這下看清了:那些憑空出現的黑手印,如同墨跡浸染般突兀地出現在某人的小腿肚,隨後一點點向上攀爬。   自己剛才雖然沒有回頭,但保不齊也沾上了這詭手。   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沒發現這手印的來源。舉目望去,竟找不到其他異常之處。   “快,迅速脫離這個區域!”   為首的刀疤臉啞聲喊道,頓時眾壯漢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拚命抽打胯下的馬匹,生怕慢了一步。   這時,第一個回頭的李二狗,發出一陣古怪的呃呃聲,頭竟然如同被人重重拍下一般,兀的垂脫了下來。   在李二狗身後的大河見狀,發出一聲怪叫,一馬當先竄了出去。這下便如一滴水濺入熱油,整個隊伍炸開來,不復隊形。甚至有人相互拉扯起來,試圖找墊背。   而木籠裡也同樣上演著類似的恐怖情景,蘇晝就眼睜睜看著一個拚命扭動身體的少女,被黑手印慢慢爬上脊背,直到如墨的黑手爬至頸部,重重向下一摁——那人的頸椎便輕易離開了原來的位置,隻剩薄薄的皮還維係著頭和軀乾的關係,使得那張殘餘了驚恐的死人臉正對著蘇晝。   短短半柱香時間內,整個馬隊損失慘重,幾乎折損了半數人手,無論是幫眾,還是“貨物”。   這時的蘇晝,後背緊貼著木籠,退無可退。眼睜睜看著密密麻麻的黑色手印向自己步步逼近。   “不好!”   突然,一道極寒攀上了蘇晝小腿。他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拉住了,從被抓之處開始,小腿一點點麻木。而那冰冷的觸感不斷快速向身上移動。   屋漏偏逢連夜雨。不巧蘇晝後方的李豹,所乘之馬栽倒下去。李豹猛地躍起,跳上了馬車。   “臭小子,給我滾下去。”馬車上的空位狹窄,僅容一人。李豹狠狠掐住了蘇晝的脖子,想將他扔下馬車。   蘇晝目前不過是個瘦弱少年,哪能和常年打殺的壯漢相比?當即被憋紅了臉,兩腳開始亂蹬,像砧板上的魚。   同時被詭手和壯漢掐住,蘇晝幾乎陷入死局。   【這人外強中乾。他早年傷過腎,踹他腰子。】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時,蘇晝眼前跳出一排金色的文字。   !!!   顧不上思考,瀕死的蘇晝在意識模糊前,用力向壯漢的腰部狠踹。   “啊——!”李豹麵容扭曲起來,掐住蘇晝的力道放鬆。   真的有效!趁他病要他命。蘇晝神色發狠,反手抄起手邊的繩子,勒了起來。這下形勢逆轉,原本兇惡的男子變成了被吊起的鹹魚,很快沒了聲息。   解決了一重危機,蘇晝大口大口喘著氣。   趁著背後的詭手還沒攀至後頸,蘇晝啐了李豹的屍體幾口:即便馬上要命喪詭異,也不能讓這混蛋落個好。他正欲將男子的屍體踢下馬車,又是一排文字出現:   【新鮮的心頭血不要浪費,抹在後頸,也許能讓詭手放你一馬。】   蘇晝毫不猶豫下手。他能感覺到,已經摁在後脖處的詭手硬生生停住了。   【好運的小子,新鮮的心頭血取悅了詭手,它決定將唯一的機會給予你:詭手印。】   【效果一:一月之內,憑借印記,你能召喚一次詭手。】   【效果二:在印記加持期間,擊殺詭物可以得到提升。】   【你的行為引來了紅柳神的關注,祂看了伱一眼。還好,隻是看看。】   隨著手腕上一陣灼熱的疼痛,蘇晝低下頭,看到白皙的肌膚上顯出一個明顯的黑印,似是透過表皮滲入骨髓。   這就是召喚印記麼?紅柳神又是誰?蘇晝絞盡腦汁回想,也沒在記憶中找到對應之人。   “嗚嗚嗚嗚!”聽到聲音,蘇晝看向了和自己一籠之隔的小胖子。   這個曾經效仿蘇晝卻失敗的小胖,直接被嚇尿了褲子。見蘇晝看了過來,用眼神發出求救的訊號。   蘇晝沒有多想,一把將手上多餘的血拍在胖子後頸。   感到後背一輕的小胖先是一呆,然後不可思議地看向蘇晝。一邊涕泗橫流,一邊蠕動著身體,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看樣子想來個三拜九叩。   就在蘇晝思考還能不能多搶救幾個時,前方出現了一座掩映在薄霧裡的城池,隻能看到黝黑的輪廓。   “是城!!快!”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讓人精神振奮。   “城”在大殷王朝有著特殊的意義。   此方世界是有異獸和詭異存在的。異獸多皮糙肉厚,性情殘暴異常,有的更是身具異能,或呼風喚雨,或禦火放電,常人難敵。   比之更可怕的是詭異,出現得毫無道理,按照一定規律殺人,尋常人遇上了,九死一生。   不過還好,這世界異獸雖多,詭異卻是極小概率才會出現。雖然近來,似乎變頻繁了。   而“城”,則是指有“鎮器”守護的城鎮,能一定程度上抵禦異獸的襲擊,甚至能散發出一種讓詭異不喜的氣息。   越大型的城池,便擁有越高等級的“鎮器”。因此對普羅大眾來說,“城”往往代表著安全。   如今看到了希望,所有人都竭力向城鎮沖去,企圖擺脫死亡的陰影。   回過神來的蘇晝,也兩眼巴巴地看向眼前的城。   隨著馬車加速,很快,城門近在眼前。   【警告!前方極度危險,別當送上門的小菜!】   【不要進前方的城,繞開它。你若進了這道門,可就回不了頭了!】   沒想到,在蘇晝原本期待的目光中,金色的文字急促地連續跳出警告。   ???   “淦!”   沒等蘇晝解開繩索,馬車便依著慣性,和其他人馬一道,沖入了城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