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喜妹(1 / 1)

“……可以。”   蘇晝沉吟片刻,同意了。   昨晚桂枝就提到過,範金溺亡後,由於死狀詭異,村裡特地舉行了“送水煞”。可過去一向靈驗的儀式竟然失靈了,範金變成了詭異。   難道範金化為詭異的原因是儀式出了問題?   蘇晝來到範家村,就是為了找出提示所指的使詭,可目前為止還沒有頭緒。也許那隻特殊的使詭會出現在送煞儀式上。   現在有機會親眼去看看這“送煞”儀式,蘇晝自然答應。   “送縊煞”,聽上去和“送水煞”是同一個係列。這樣看來,棺中人應該是自縊而亡。   估計這種“送煞”儀式,就是專為橫死之人準備的。   見蘇晝答應,神婆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神婆正好燒完最後一遝紙錢,顫巍巍站起身,將蘇晝引至屋內。   “來吧,有些事情在外麵不能講,但在告靈屋卻可以……”   她帶著蘇晝來到一間黑木隔出的小間,四麵都貼了咒符。   走到隔間門口,那裡有一個微縮神龕,擺著一盞功夫茶杯大小的香灰碗。神婆彎腰點了一柱短線香。   蘇晝凝神看去:   【告靈屋:民間小道之一,由特殊的隔陰木建造,貼有符咒,據說能隔絕亡靈的感知。對亡魂有用,對詭異無效。】   【迷路香:不入流的無品級物,能迷惑弱小的亡魂,但對於詭異、哪怕最菜雞的難級詭異都不起作用。】   待蘇晝進屋,神婆仔細關好告靈屋的門。   做完這一切,她輕嘆一聲:   “棺裡的,是範忠家的喜妹……”   範喜妹的故事並不復雜。   做為村裡的一枝花,十六歲的喜妹有一張鵝蛋臉。   她的眼睛水靈靈的,臉上帶著兩團驕陽曬出的山裡紅。兩條烏溜溜的大辮子垂到屁股前,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撓得人心癢癢。   雖然比不上城裡的嬌小姐們,但似野山花一般別有風味。   兩個月前,喜妹的老爹範忠在采藥時不慎摔斷了腿,直到現在還在屋裡躺著。這下,家裡勞動力少了一口,但吃飯的嘴可沒少。外加還得治病,範忠家日子難過起來。   那日,喜妹和她哥哥一起去明樓城賣藥,竟然無意間結識了某家藥鋪的少東家。據說那人長得白生生的,風流瀟灑。   那少東家瞧著野山花一般活潑野性的喜妹新鮮,一來二去,兩人好上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村裡人都說,喜妹命好。   那可是城裡藥鋪的少東家呀!真嫁過去,那就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銀的少奶奶哩!   何況最近村裡範老爺鬧得厲害,就算沒死人、也嚇人不是。現在有機會能住到城裡,範喜妹都要樂瘋了,日盼夜盼早日嫁人。   喜妹是要脫離苦海了,家裡人還苦著呢。   喜妹家一合計,姑爺這麼有錢,正好現在範忠要治腿,等喜妹出嫁後,娘家怎麼著也該搬到鎮上去吧?算了算,籠統要了二十兩彩禮,陪嫁一床薄被。   沒想到這要求被一口回絕。   喜妹本來還想賭氣撒撒嬌,誰知少東家直接不見了。這讓膨脹得腦子熱烘烘的喜妹家害怕了,清醒過來,改口說不要錢。   藥鋪東家本就看不上窮鄉僻壤來的喜妹,現在她還順竿子上爬,正好給了男方借口,哪怕不要彩禮也不同意喜妹進門。   嫁到城裡的美夢成了泡影,就在三天前,範喜妹一氣之下上了吊。   範金和範喜妹,都是在快要過上好日子時出的事,那個怨喲。   神婆尋思,上次“送水煞”後,範金依然成了詭異,也許是怨氣之深超乎想象。   這次喜妹自縊,範家村吸取教訓,更是做足了準備。在送煞儀式開始前,就往河裡撒錢給喜妹開道。   這才有了蘇晝進村前,在河裡看到大量紙錢漂流的一幕。   近日村子新增的規矩,“俊後生不得入村”,也是為了防止加深喜妹的怨念。   說完後,神婆吐出一口濁氣:   “這就是村子最近發生的全部了。要等‘送煞’後,喜妹才能入土為安。今晚子時,還請修士老爺壓陣。”   ………   離開神婆住所,蘇晝開始思考這兩件事之間的聯係。他打算先去河邊看看,畢竟範金死在水裡,保不齊那有什麼線索。   沒想到半路上,站了個孤零零的人影,好像在等蘇晝。   蘇晝看過去,那人竟然是範金的母親,範大娘。   範大娘特意洗了頭,身上的布衣早已刷得發白,磨破了邊。她手裡還提著什麼東西。這模樣,和昨日路過村口時完全不一樣,但滄桑的臉倒是沒變。   當初第一眼見到範大娘時,蘇晝還以為這是位七八十歲已知天命的老人,沒想到她實際才四十出頭。   蘇晝反應過來,這是範大娘怕自己的邋遢樣冒犯了,特地打理過。   範老爺被乾掉了,全村都歡天喜地,唯有一人心情復雜,那就是範大娘。   範大娘看到蘇晝走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怯生生舉起了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包黃豆。她渾濁的眼睛看向蘇晝:   “城裡的老爺,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您說阿金走了以後,會去哪兒?”   蘇晝雖然見過幽冥路,但他還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幽冥是不是前世那種六道輪回。   他隻知道,化為詭異再被滅殺,肯定是灰飛煙滅了。   看著老態龍鐘的範大娘,蘇晝想了想,輕聲說道:   “總之,他解脫了。”   範大娘垂下頭:   “阿金剛‘病’那會兒,我不甘心吶!可後來,也想通了。”   “我想通了。他若是俊俏、聰明,固然好。但他就算是笨的、瘋的,那也永遠是我兒啊!”   說到這,範大娘不禁哽咽。她已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可老天連這點盼頭都要剝奪,直接帶走了她的瘋兒子。   “老爺,您說,是不是都怪我?我不該送他去學堂的。”   “……”   蘇晝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知為何,他覺得心裡有點堵。來到大殷王朝後,還是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   蘇晝忘記自己是怎麼別過範大娘的、一路走到河邊的。但他覺得,哪怕沒有使詭這件事,他也要幫範家村解決最近的怪事。   “呼……”   來到寬闊的河邊,看著滔滔流水,蘇晝感覺心裡好多了。他沿著上下遊走了好幾裡路,一路聚精會神看去,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河裡沒東西……不是這條河的原因。”   蘇晝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