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花之下(1 / 1)

一眾散修心照不宣關注著段山和石彩霞所住隔間。   時至夜半都無事發生,眾人卻驀地感到一陣無可抵擋的困意,幾乎瞬間便睡了過去。   “咯咯咯——”   “等等,我怎麼睡過去了!”   聽到雞鳴,疤臉和臟道人俱是一驚。兩人清醒過來,四下看了看:“丹陰子呢?”   兩人急匆匆離開隔間,正碰上另一隊的林雪宜和方瑞。   “何歡也不見了?”   兩隊人馬一看,隊中最強之人同時失蹤,不由麵色鐵青。   四人抱團似的聚在一起,又看向段山這對情侶的隔間。   臟道人從身上搓下一坨臭泥,指間一屈,將石彩霞與段山的房門彈開。   隨著一聲炸響,薄木板門四分五裂,露出空空如也的房間。   兩人不見了,那條不明所以的規則是真的。   段山石彩霞出事並不稀奇,可人老成精的丹陰子和手段頗多的何歡也沒了。   一夜之間,少了四人。   眼下隻剩林雪宜、光頭方瑞、疤劉和臟道人。   “哼,違背了規則分明會出事,還說什麼無所謂,我們找那老東西算賬去。”   疤劉帶頭,一腳踹開了老人的房門。   屋內,這對老人相並而列,早已沒了生氣。   “那老頭也死了!”疤劉心下一凜。   “怎麼回事?!他到底什麼時候死的?”   光頭大漢方瑞臉色一變。偏偏幾人昨晚不知為何全部睡去了。若是這樣,會不會已經違背了不住空屋的規則?   “我們相安無事,說不定這就是條假規則。”疤劉強自安慰。   林雪宜快步走到兩具屍體旁,老叟看不出外傷,麵容安詳。   她升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這老頭不會是想把自己等人拉下水,故意赴死的吧?但隨即搖搖頭否定。螻蟻尚且偷生,老叟又如何能淡定麵對死亡?   臟道人皺眉,他想不通昨日動手的明明是疤劉,怎麼消失的卻是丹陰子?至於何歡那邊,莫非也隱瞞了什麼?   轉頭看向疤劉,這麵目猙獰的漢子一臉後怕的表情。   臟道人思索未果,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鄭重說道:   “現在就剩我們四人了,這次是真的必須通力合作。”   ………   昨夜。   星月暗淡,屋外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忽然,一陣突如其來的困意席卷而來,八人全部沉沉睡去。   下一瞬,何歡捏在手中的一根黑羽刺入手心,將他強行激醒。   何歡當即睜眼,運氣凝神,瞥了身邊沉睡的隊友一眼。   他悄然躲在窗口向外望去,隻見天邊一個紅點極速靠近。   離得近了才發現,那是一頂無比奢華的花轎。   花轎周身塗著朱漆,簾門掛著流淌光澤的血色綢緞,垂下明黃色的流蘇,四周纏繞或紅或白的並蒂花。   翩然而至的花轎穩穩停在矮腳樓門前,隻聽得“吱呀——”一聲,一道薄木板門開了又合上,石彩霞與段山二人,雙目緊閉,邁著僵硬的步伐踏上了花轎。   隨後花轎似由看不見的人抬著,遠離了。   何歡略一思索,出了門。   耳邊傳來細微的響動,何歡側目,發現是另一隔間的丹陰子。   “富貴險中求,我等沒那運氣被九大族看上,不抓住這次機會,何時才能出頭。”   “大道爭鋒,錯過這次丹陰子你怕是再沒有機會窺得黃燭境了。”   何歡斜了丹陰子一眼。   說罷,他再不管丹陰子,兀自口中念念有詞,手中的黑鴉扇一震,羽毛紛飛,隻剩下白森森的扇骨。四散的一片片黑色鴉羽插入何歡皮膚,像鱗片一樣密密麻麻覆蓋全身。   頓時,何歡身上死氣彌漫,好似詭物。黑色的災息正順著鴉羽一點點滲入何歡體內。他二話不說悄然朝遠去的花轎掠去。   三個時辰內若是不解除鴉羽狀態,何歡將徹底畸變。   屋內的丹陰子掙紮片刻,眼中閃過心疼之色,又露出決然。他先脫下人皮衣,又脫下內裡隔衣,將人皮衣直接與肌膚相觸。   人皮衣像是有吸力一般,腐蝕掉丹陰子原本的皮膚,與他融合在一起。隻見丹陰子麵露痛苦之色,全身變得蠟白,了無生氣。   鬼氣森森的二人悄悄跟在了這頂奢華非凡的花轎後。   不知行了多久,花轎來到一處山坡。   周圍寂寂無聲,不聞蟲鳴鳥啼。   隻見這兒的月亮大得出奇,冷清的輝光在黑色天穹的映襯下白到刺目。   起伏的山坡上,是一片肆意盛放的花海。   紅與白的花兒交織如錦氈,以近乎洶湧之姿從山坡傾瀉而下,鋪滿山野。在銀亮的月色下,色彩鮮艷到好似在流動。   感受到極致詭異的氛圍,兩人更是拚命收斂氣息,生怕被某種不可見不可知的東西發現。   隻見血色花轎停下,一雙極紅極艷的掐金絲繡鞋兀地出現在轎簾下。   從花轎下來的石彩霞與段山,竟已雙雙換上一套繡著五彩戲水鴛鴦和並蒂紅百花的血色喜服。   何歡和丹陰子二人相顧,皆是變了變臉色。   段山二人仿佛提線木偶般,一步步僵硬地走著。   他倆手牽手,朝開滿鮮花的山坡走去,停在了離二人最近的那株紅白花兒麵前。   隨後雙雙跪了下來,四隻手並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開始刨土。   很快,距離二人最近的花土被刨開,露出了地下黃白色的根係。   段山和石彩霞各自從懷中取出了什麼東西,輕壓在花根上。兩人一起雙手合十,低頭祈禱,再以手捧土,將露出的根係與所埋之物重新蓋好。   丹陰子凝神極目,想看清石彩霞和段山所埋之物。   忽然,他袖子被人拉動。丹陰子側頭一看,身旁渾身鴉羽覆蓋的何歡,正臉色鐵青以目示意。   丹陰子一個激靈,看向何歡目光所指之處。   ?山野間,芳華連天。   ?隻不過,那些原本應該是燦如織錦花兒的位置,赫然變成一顆顆人頭。人頭男女老少皆有,但以年輕人最多。   不知何處而起的風拂過,眼前的場景漾開漣漪,人頭再次變換成搖曳的花海。   隻是這次,錦繡交織的花海中,站了一對對新人,無一例外身著繡了五彩戲水鴛鴦和紅白纏枝花的艷色喜服,兩兩相依。   密密麻麻的新人麵朝段山與石彩霞的方向,死白的臉上洋溢著僵硬又極甜極喜的笑意。   又一陣細風吹過,新人腳下茂密的紅白花兒微微晃動,露出根部一物。   那是……!   看清所露之物後,丹陰子與何歡俱是一震。   下一瞬,這些新人像是發現了什麼,人頭齊刷刷轉動,盯著丹陰子與何歡。   它們臉上極甜極喜的僵硬笑意消失了,嘴角下耷,慘白的麵容換上一副哭臉。   眼眶之中,血淚滾滾滑落,淌在大紅喜服上,濺落在鞋邊或紅或白的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