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裡感覺到提爾手上的力道驟減，但是他沒有扭過頭去，依然正對著提爾的目光。 　　“好的，謝謝你，西西弗裡。”提爾這回沒有多想，西西弗裡的名字脫口而出。 　　他把提著提燈站回去，直起身子，雙手舉起，輕輕的拍了一下。 　　隨著清脆的聲音在這暗影的空間裡回蕩，小霍華德和米格漸漸清醒。 　　西西弗裡的手仍然搭在米格的肩膀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有規律地敲擊著他的肩胛骨。 　　眼看兩人清醒，提爾臉上的笑意被隱藏起來。他恢復成了那種熟悉的疲憊神態。 　　“好了，現在讓我來說說你們的課程目標吧。”提爾不緊不慢地說，“我們的特殊教學的第一項，就是在這一周裡，每天，盡你們所能的，接觸暗影並且適應它。” 　　“接觸？適應？”米格低下頭，自言自語道。 　　小霍華德則不一樣，但是他學乖了，這回舉起手來，要表達自己的意見。 　　提爾微微點頭，允許了他的發言。 　　“暗影這種力量不是會吞噬我們身體裡的元素力嗎？這種汙染會影響其它元素的使用，時間久了，暗影能量侵蝕了身體，其它的元素再不親和，這種不可逆的損傷會毀了我的巫師生涯的！” 　　他雖然在提出的方式上選擇了禮貌，但是，表達上仍舊是質問的語氣。 　　提爾並沒有對他問責式的語言有什麼不滿，隻是舉起一隻手，在眾人矚目下打了一個響指。 　　“砰嚓。” 　　依舊是那麼響亮，可奇異的是，他的指尖燃起了一簇火苗。 　　提爾輕輕吹了一口氣，火苗便迅速成長。火勢兇猛，增長飛速，肉眼可見的化作了一條巨大的火龍，狠戾地咆哮著。 　　小霍華德緊緊盯著那條火龍，他驚異地發現，流轉於龍軀之間的火炎，竟然聖潔而純凈，不帶一絲暗影汙染的痕跡。 　　這與他的所知不同，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但凡接納暗影的巫師，必然為暗影汙染，從此化作暗影的奴仆，再不為世間的其它元素接納。 　　按理說，多次在眾人麵前施展過暗影魔術的提爾，是不可能釋放出如此聖潔純凈的火焰的。 　　可是，眼前的巨大火龍並不是幻覺。 　　小霍華德猶豫了一下，隨後便做出了驚人的舉動。 　　他竟然躥到提爾身前，直接用手抓住了火龍的尾巴。 　　“嗞嗞。” 　　幸虧提爾及時停止了魔術，收回火龍，否則，小霍華德的手可能就廢了。 　　提爾看著怔愣的小霍華德，噗哧一聲笑出來了。 　　“斯圖爾特，你倒也是個有趣的人。” 　　小霍華德並沒有理會提爾，他抬起手，將手掌翻轉過來，呆呆地看著掌心的灼傷痕跡，久久不能言語。 　　他回憶著剛才那一瞬間的觸感，驚愕地發覺，那種火焰真的是由純凈火元素促成的。 　　手上灼傷的痕跡並無暗影之力泄出，這成為了提爾體質純凈的最有力證明。 　　“怎麼會，被暗影之力侵蝕的人的身體，竟然還能容下其它元素？”小霍華德心想。 　　若是放在他見到這一幕之前，他一定覺得這是荒謬可笑的事，可在當下，他隻覺得這事情匪夷所思。 　　提爾看著小霍華德那副見了鬼的樣子，嘴角又牽起一個微笑。 　　他沒有再和他糾扯，而是拍了拍手開始宣告正事。 　　“你們可以放心，暗影的侵蝕我會想辦法幫你們消除，而你們呢，隻需要盡你們所能的接觸它，接納它。”提爾的聲音在這暗影空間裡回蕩開，讓西西弗裡他們聽得分明。 　　“我會定時給你們送來食物和水的，這你們不必擔心。” 　　說完，提爾的身形再次隱去，這次他帶走了提燈，空間徹底陷入黑暗。 　　沉默在三人之間彌漫開，最後還是由西西弗裡這個結巴打破沉寂。 　　“那，那麼，開始吧。”西西弗裡盤腿坐下來，就像平時一樣，閉上眼嘗試與元素對話。 　　“不是吧？你們還真的準備按他說的來？誰知道他那種詭異的龍火是靠什麼釋放出來的，況且，誰又能保證他一定能夠解決吸收之後的汙染作用。”小霍華德瞪著西西弗裡，用他特有的尖銳聲音大叫起來，“你呀，可要想清楚了，倘若他沒法解決，你這賤種，恐怕連那點能讓你超脫於凡人的魔術天賦都要作廢了！” 　　盡管小霍華德如此嚴厲地警告著，西西弗裡仍然閉著眼，嘗試著與暗影溝通。 　　米格看看急得跳腳的小霍華德，又看看不為所動的西西弗裡。原本有些猶豫的他也學著西西弗裡的樣子，盤腿坐了下來。 　　“你們！”小霍華德似乎是很氣憤這兩人不聽自己的勸告，但是他也心裡發慌。 　　不過，十幾年的貴族教養與魔術熏陶告訴他，一旦吸納暗影入體，必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於是，他倔強地走到一旁，什麼也不做的，躺下了。 　　“我就不相信，這家夥真的敢把我餓死！”他在睡著的前一秒還在如此想著。 　　西西弗裡不停的感知著外界元素，可是，那些原本流動於天地之間的元素精靈仿佛是被這個暗影空間驅逐了一般，全都消失不見了。 　　他並沒有著急，而是耐下性子，積極地嘗試了一次又一次。 　　可惜，無一例外地，都是以失敗告終。 　　縱使是像西西弗裡這樣的好性子也要耐不住了。 　　在又一次失敗後，他睜開眼，茫然的看向漆黑的四周，期望能找到一點訣竅。 　　可是，他抬起頭來，四下張望，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西西弗裡低下頭思考了片刻。 　　“暗夜，允許，我，擁抱你吧！” 　　他詠唱出了這個魔術——黑瞳。 　　西西弗裡的視野變得清明，他的眼睛逐步由原本黑瞳白底的模樣變成了白瞳黑底。 　　在這一刻，在黑瞳的加持下，他終於看清了這個暗影空間的全貌。 　　這是一個擁有不可見邊界的廣袤空間，四處流動著奇異的黑霧，它們有濃有淡，層次分明，仿佛是活物一般的自在行動著。 　　暗影的本質是什麼？ 　　暗影是無形之物，卻能夠改變有形之物。 　　就像提爾曾經召喚出的大手，那由暗影組成的大手卻能夠使出足夠驚人的力量。 　　暗影真是奇妙的物質。 　　是的，西西弗裡在這一刻真正認可了，暗影是一種物質，和元素同等存在的一類物質。 　　在有了這一點認知之後，他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有趣的想法。 　　“既然暗影是一種物質，那麼，我能不能像是控製水元素擬化那樣的控製暗影呢。” 　　這想法在西西弗裡的腦中閃過，便迅速被他緊緊抓住。 　　他把這個想法在腦中打磨了一會兒，緊接著，他以驚人的行動力把它發展成了一個成熟完善的想法。 　　這種行動力與他的觀察力一樣，是西西弗裡在貧民窟裡賴以生存的本領之一。 　　“那麼，首先，將力量外放。”西西弗裡自言自語道。 　　這裡我們不得不解釋一下水形書的原理了。 　　有關於水形書裡的擬化法術，它是一種依賴釋放者的本源之力施展的魔術。 　　釋放者發掘開來自己的本源之力，這種源自於靈魂的力量，將他釋放出去，在外界形成一隻與釋放者的有聯係的無形之手。 　　就像捏粘土一樣的，這隻無形之手取走環境中現有的元素，然後將它們塑成釋放者所想的模樣。 　　西西弗裡擬化水兔的時候，就是照此過程進行的。 　　不過，因為伊米爾塑造的水兔給他的印象太深，以至於即使記憶流失，這隻曾經給予他生死危機的水兔仍舊遺存在了他的記憶裡。 　　當他再臨困境的時刻，那隻水兔成了他心中能夠解除危機的第一選擇。 　　哪怕是，當下，在他嘗試以此方法擬化暗影之時，他的第一想法依然是，擬化一隻兔子。 　　經歷了剛才的一大段休息時間，之前擬化水兔導致的本源之力的損耗已經幾乎恢復過來。 　　他現在有充足的力量進行擬化。 　　一切都依照著西西弗裡的想法，順遂地開始了。 　　本源之力釋放出去，化作無形大手，伸出去，抓取暗影。 　　暗影就像他曾經控製過的水元素一樣，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溫和，順從。 　　他輕而易舉地把暗影捏造成了一隻兔子的模樣。 　　那種健壯有力的公兔。 　　西西弗裡暗自竊喜，這過程太簡單了！ 　　那隻公兔呆呆地豎立在那裡，神情呆滯。 　　西西弗裡感覺差不多了，於是迫不及待要把本源之力收回。 　　本源之力緩緩地回到西西弗裡的靈魂深處。 　　但是，當最後一絲本源之力也歸入的時刻，那隻怪異的暗影兔竟然毫無征兆地分崩離析了。 　　也不能說毫無征兆，但是，確實突然。 　　西西弗裡怔愣地看著麵前平坦的由暗影構成的地麵。 　　為什麼，它會崩解？ 　　這是塑造水兔的時候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元素們被本源之力塑造過之後，應當是彼此親密無間的才對啊！ 　　這種由本源之力引導出來的親和，恰是這個魔術的關鍵。也是它的特殊之處。 　　但是，這種引導出的親和力並沒有體現在暗影上，那崩解的迅速，就好像暗影在排斥彼此一樣。 　　這真是，怪異。 　　這是不應當出現的，西西弗裡親眼見過提爾召喚出由暗影組成的大手，更不必說麵前這暗影地麵的鐵證了。 　　假若暗影並非是彼此親和的元素，怎麼會完成擬態呢？ 　　其中一係列的矛盾叫西西弗裡不得不冥思苦想起來。 　　“看來單單認識到暗影是一種類似元素的物質還不夠，它一定具有某種特異性。”西西弗裡心想。 　　恰在這時候，他看見了一旁的米格，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