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裡瘋狂的進食著,一邊往嘴裡猛灌水,一邊大快朵頤。 “請,請再來,再來一盤!”他把空空的盤子遞給一旁哭笑不得的米格。 米格悄悄湊到小霍華德耳邊,說:“已經是第五盤咯!” 小霍華德嘴角抽動,他真的很討厭這家夥的惡習。 西西弗裡就這樣持續進食著,直到第七盤,他連食物殘渣都沒剩下,如今吃得腹脹肚圓,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皮。 “嗝~~真,真的,很感謝,感謝,你。”西西弗裡真誠地向海姆達爾道謝。 蹲在一旁的海姆達爾臉上的笑容自他看到西西弗裡進食起就沒有斷過,他像一個真正的鄰家老人一樣,帶著一種慈愛意味的,輕柔撫摸著西西弗裡鬆軟的金發。 “呼哈,我的孩子,你不必向我道謝,是你堅強的意誌幫助你渡過了難關!你要記住,西西弗裡先生,這個世界上有些好處,值得為之奮鬥!” 老者的蒼老眼眸中閃爍著貫穿萬古的智慧光芒,其中的睿智與慈祥絕不會因為歲月而變得暗淡。 這邊這幅有愛的畫麵明顯沒有打動這邊侍立著的二人,他們勉力繃住抽搐的嘴角。 “感謝,感,感謝您!”此時西西弗裡的擦了擦嘴,十分真誠地向海姆達爾致謝。 海姆達爾微微點頭,隨後直起身來,輕輕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抬起眸子掃視了一下麵前的眾人,說道:“孩子們,請允許我再次向你們介紹我自己。”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聽起來就好像飽經歲月的賢者,應該說他本來就是。 “諸君,我即是此比弗羅斯特學院之新任院長,於多年前便以就職,受巫師之神奧西裡斯敕令,以守護為職責,以觀測為使命,海姆達爾。” “當前,受魔術講師提爾之托,接管你們接下來一周的禁閉管理之責。” “接下來的一周,我會訓練你們的魔術能力,以達到補全教學進度為目的,以避免你們因為禁閉而無法跟上之後的教學。” “那麼,諸位,讓我們開始吧!” 這個老頭說話慷慨激昂,但是,除了還未看清其真麵目的西西弗裡,其餘的兩人都是一臉驚悚。 “不會吧不會吧,他他,他負責!?” 米格又是熟悉的貼到小霍華德耳邊。 小霍華德也瞪大了眼睛,其中綻放出了深刻的絕望。 他們並不懷疑這人的能力,隻是莫名地對未來感到灰暗與無助,他們相信,之後的一周必然是煎熬的一周。 應該說這個老頭子確實在教學上有一套,在緊接著的一周,他們三人的魔術能力飛速增強,就連西西弗裡這種常年不聽課的差生都一躍成為與小霍華德不相上下的優異學子。 不過說實話,他的教學方法真是別具一格。 海姆達爾會在他們熟睡之時突然癲狂大叫,將他們一個個吵醒,甚至裝睡都逃不過他的魔爪,然後,莫名其妙地發揮一陣慷慨激昂,好似很有感染力的演講,意圖激起他們的鬥誌,之後說到一半自己又開始萎靡不振,於是一邊嚷嚷著自己累了,一邊丟出十幾個由暗影構成的各類魔物攻擊西西弗裡三人,美名其曰是實地考察魔物習性,實則就是慘無人道的對抗賽。 還有的時候會突然開始悲淒地流淚哭喊,嘴裡念叨一些玄妙的語言,這些話會是莊嚴的布告,那是些類似於“除免世罪者,求禰垂憐我們!”;也有骯臟汙穢的咒罵,他痛恨一切,會無緣無故地指責天空,會針對某一尊早就銷聲匿跡的邪神,會痛罵教廷,會怒斥神明,會把存在於這世界上的一切“有”或者“無”置於自己的對立麵;更多的時候會是機械化地誦念那些魔術咒語,不帶感情的,不帶元素波動的,就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與一大段沒有靈魂的文本串聯。 也有的時候會是正常的上課,他舉著課本聲情並茂地講解,在上課結束後,他也會突然變出幾份試題卷,要求三人在限時內完成考試。 值得一說,就是在這種瘋癲式的教育下,西西弗裡三人意外地變得沉默,也願意埋頭做事。 就連最為自負的小霍華德都自覺閉上了嘴巴,乖乖聽著海姆達爾的一言一語。 與他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便會發現,這個人的長久處於抑鬱的狀態,他仿佛正困陷於某種使命不可掙脫開。 在這暗無天日的空間裡,時常能回響起他虔誠的禱告聲,那些失落已久的儀式與怪異的禱詞也如鎖鏈一般終日纏繞著他,影響他的一舉一動。 這個人對宗教信仰的偏執,對宗教習俗的固執構成了他瘋癲的一部分原因。 每當那種禱告聲出現,三個人的表現總是各不相同。 “宗教,真是可怕的東西。”小霍華德現在會貼到米格耳邊,輕聲說。 米格也把頭偏過去,和小霍華德竊竊私語起來,互相交流著對海姆達爾的看法。 隻有站在一旁的西西弗裡沉默不語,他的碧色眼眸中流露出悲淒的色彩。 不知道為什麼,西西弗裡聽見這種孤獨的禱告聲總會有種觸動。 他能從那些神經質的禱詞裡聽出來悲憤,孤獨,懊悔,自責。 那些悲傷的情感讓他感同身受,就好像他親眼見證了一個宗教由盛而衰,最後隻遺留下了唯一的一個信徒。 孤獨的信徒信奉著一個逐漸無人知曉的神明,終日進行著不會有回應的禱告。 西西弗裡總是想要流淚,他好像對這個不知名的宗教產生了某種感情。 可能海姆達爾對信仰的狂熱感染了他吧。 西西弗裡甚至暗暗記下了那些禱詞,常在深夜裡偷偷誦念。 “全能的神啊,我們為了禰無上的光榮,贊美禰,稱頌禰,朝拜禰,顯揚禰,感謝禰……” 越發誦念,他越感覺有一腔熱血在胸中沸騰。 他呼吸急促,雙目圓睜,那些頌文似乎也化作了枷鎖,漸漸纏上了他的脖頸,令他如海姆達爾一般的狂熱。 隨著日期逼近,他們對海姆達爾的認識越來越深。 他們漸漸認識到,海姆達爾確實是個能夠貫徹由奧西裡斯賦予的“守護”與“觀測”職責的院長。 當然,如果能拋開他時常犯的瘋病這一點的話,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終於,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去了。 此時海姆達爾站在三人麵前,神色恢復了初見時的冷靜與睿智。 或許他獲取了短暫時間的神誌清醒,此刻,穿一身灰色的長袍,手上拿著一根用黑布包裹著的魔杖,正肅立著。 “孩子們,恭喜你們,禁閉結束了。” 他的聲音沒有悲喜,隻是簡單的宣告。 西西弗裡三人心中並沒有多少歡欣雀躍,但是不舍也談不上。 從沒有人會因為一個星期的相處而產生生離死別之感。 海姆達爾並沒有大手一揮就把他們送走。 他走近三人。 第一個是小霍華德,海姆達爾將手放在他的棕發上,臉上露出了些許微笑。 “你和你的曾祖父很像。” 他輕輕地說了這樣一句話,隨後在小霍華德疑惑的目光下把他送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第二個是米格,海姆達爾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臉上的微笑沒變。 “你會成為一個好巫師的。” 米格露出了開心的笑,隨後也被送走了。 最後是西西弗裡,這回海姆達爾的臉上不再有微笑,反而轉換成一種詭異的慈祥與期待。 “你學到了多少?” “全部。” 西西弗裡微笑著回應。 “太好了,哈哈,太好了!”海姆達爾狀似瘋癲地大笑著。 “不枉我分出那一相予以你,西西弗裡,隻要有你幫忙,我們一定能夠光復教廷的!”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收起瘋癲的笑,臉色變得嚴肅。 “為了霍德爾的光榮!”他虔誠的在額上畫了一隻眼睛。 而西西弗裡也效仿著在自己的額上也畫了一隻眼睛,並且低聲念到,“為了霍德爾的光榮。” 海姆達爾把手放在了西西弗裡的臉頰上,聲音低沉,說道:“我正處於黑暗中。” 說完這句話,西西弗裡也被送走了。 這片空間裡如今隻剩下了海姆達爾,周邊無窮的黑暗向他湧來,仿佛擇人而噬的惡獸,瘋狂撕咬著,啃食著海姆達爾的老朽軀體。 他的眼珠一轉也不轉,無神采地凝視著這些翻湧著的黑暗,乾癟的嘴唇吐出了幾個字。 “我正處於黑暗中。” 聲音在這幽暗空間中傳得並不遠,隻有他自己知道。 海姆達爾被拉扯入無垠的黑暗中,軀體逐漸虛化,最後,他徹底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