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1 / 1)

凜冽刺骨的寒風中,鄉間小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偶有幾輛摩托車頂著寒風呼嘯而過。全都是趕著去上墳的孝子賢孫。當有相熟的人碰上就會停下來相互寒喧一番,隨後又各自上路!   等到陳九上墳回來,天已經擦黑了。家裡的火塘裡老媽早就燒好熊熊的大火,寓意來年一定紅紅火火。   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聊著東家長麵家短。這是老媽最熱衷的話題。   “你們知道嗎?”   聽你茂英舅媽說:“百成那小子今年又帶了個新女朋友回來!”   老爸挺配合:“咦!去年不是帶回來過一個嗎?”   “又換?這到時候來拜年還給不給封紅包!”   老媽瞄了有些坐不住的姐弟倆嘆道:“先看看唄!照理新人上門,怎麼也要意思意思!”   ““媽!”別家給,咱就給唄!您老看我乾嘛?”陳九苦笑道。   陳艷也打岔:“老弟,幾點了!聯歡晚會要開始了吧?”   得,兩公母對視一眼:“也不知道自家這兩孩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旁敲側擊看來是行不通了!   老頭直接暴擊道:“艷艷,單位上有沒有人追求你?”   “爸!”   “那九斤你呢?我可聽人說了,那個做衣服的廠子裡女娃兒多得很。要不然憑裴家那小子長得還沒人家女娃子高!能每年換個女朋友?”   “人家和你一般大,在我們家領新人紅包這都是第三茬了。”   “那爸你看他這樣子好嗎?”   “小兔崽子,我是在和你討論好不好的事!”   那個,姐晚會差不多開始了!   “都給我坐好了。屁股上長釘子了嗎?”老爺子擺出了一家之主的威嚴!   老媽又開始唱紅臉了,行了,行了!都坐好,不聊這個了。   “九啊!去年一下子匯了那麼多錢回來。今年在外麵挺苦的吧!”   “還行,反正廠子裡包吃包住也花不了多少錢!”陳九安慰道。   “嗯,不過該花還得花。手也不要太緊,女孩子嘛!還是要哄的。”   “真厲害,這都能給您兜回來!”   看起來是繞不過去了,陳九輕聲道:“爸,媽其實我有女朋友!”   兩張椅子發出輕微的嘎吱嘎吱響,兩人把頭湊了過來:“真有?”   “真有!不過人家還在上大學,暫時帶不回來!”   老姐一臉幽怨,嫌棄的看著三個腦瓜子都要湊一塊去了!   “那有照片不,快去拿來讓媽瞅瞅閨女長啥樣!”   陳九起身朝老姐丟去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回房間取了兩張舒月自己感覺照得最好的照片。   兩張都是暑假她倆自己去照的藝術照,一張是上穿白襯衫,下穿牛仔褲。紮著一個高馬尾!另一張則是和陳九在“漁女像”前麵的合影,裡麵人麵若桃花,青春飛揚!   拿著照片穿過堂屋,隱約聽見老媽正在數落老姐……。   陳九默哀兩秒,死道友不死貧道。老姐你就自求多福吧!   拿到相片的老媽暫時放過瑟瑟發抖的女兒,湊近火堆仔細的端詳起來!   “真漂亮!老頭子你來看,這姑娘好相貌啊!這額頭!這五官!咱們村可找不出這樣色的。   陳艷也好奇的湊了過來,看了幾眼後。語氣微酸道:“嘁,也就這樣!”   “去,去哪兒都有你。”老媽訓斥道。   看了半晌:“這閨女多大?”老媽問。   “今年十九吧!”陳九不太確定?   “你剛剛說什麼,還在讀大學是吧!”   “嗯,今年剛讀大一。”   “那幾時能帶回來?”   媽,“人家現在還在上學呢?”老姐心有不甘道。   “哦,也是。”   “對了,你看你弟弟都談上了。那你……?”   陳艷:“…媽!我說我剛才沒說話您信嗎?”   反正看過相片後,兩位催婚專家總算消停了些!心情也好了不少!   心情好的老爸說乾聊太枯燥,提議大家打會牌。老姐陳艷不太願意,她想等著去看聯歡晚會。   陳九見老爸興致頗高,又看老媽明顯也有些意動。想了想,去客廳把電視機抱了過來。這下子兩全其美了!   陳艷瞪了弟弟一眼,有些不情願的上了桌。說來也怪,就她那個半吊子把式。一邊看電視一邊摸牌,打到半夜還就偏偏她一個人贏。牌技最熟練的老爺子倒是專管放銃!又一把大牌被她推倒後,老爺子黑著臉把手裡的牌往桌子上一丟,宣布牌局正式結束。   幾個人哈欠連天的回房睡覺,老媽是不睡的,大年三十通宵守歲,這是她亙古不變的規矩。   大年初一,萬物伊始。老家習俗這一天不宜:“破土動工,勞作!婚喪嫁娶。”   從年初二開始。娘親以舅,舅舅家總是需要第一個拜年的。陳九一家人也從外祖父家開始了新一年的拜年之旅。   舅父家有個獨女,小陳九兩歲。都是小時候一起搓過泥巴的“親梅竹馬”,現下也在外麵打工。表兄妹兩年不見,格外親切。   陳九先給姥爺,姥姥叩過頭,拜了年。再給舅舅,舅媽問過好!   從表妹手裡接過茶,兩人各自通報了下近況。   當聽說陳九現在都當上主管了。裴慶華臉上滿是笑容:“表哥,過完年我就去跟你混了。”   陳九笑道:“那可不行,總要廠子裡有空缺才好招人嘛!”   “要不留個電話給我!有空缺的我找你。”   “我哪有電話哦!不過你可以把電話留我。到時候我也好聯係你嘛!……。”   初二娘舅家,初三伯父家。以此類推。初四就到了大姑父家裡。姑父家姓劉,有兩位表哥。大的叫衛東,小的叫宇華和陳九都是相隔兩歲一個。大表哥劉衛東長陳九四歲,前兩年大學畢業後一直跟在導師手底下忙活。   這也是陳九此次歸家最想見的人,此時的大表哥還未曾發跡,見有客人前來熱情的出迎,一聲聲相互的拜年聲中進了門。待上了茶點,寒喧過後。兩兄弟進了房間。   “東哥最近還是跟著導師實習嗎?”陳九問。   “目前還是跟著乾些跑腿的活,不過嘛!”衛東有些神秘的說道:“我有一個地方很是看好,如果有資金投入的話。應該是大有作為的,他說話很直接。沒辦法倆兄弟都早熟,屬於從小就很談得來那種。”   陳九心知肚明的慫恿道:“那就乾唄!”   “就是目前資金缺口太大,一百萬起步。老哥我才乾了兩年,目前手頭積蓄有限。我想還要隱忍兩年,到時候你也要支援一把才行。”希望你到時候能來幫哥一把,有錢出錢,沒錢出力。   陳九心裡呯呯直跳:“是了,改變命運的時候就快到了。”   這時也直言不諱道:“弟弟我這一兩年還混得不錯,目前在一家外資廠裡當主管。不過到時候隻要哥哥一句話,沒說的。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嘛!”   這一切還要從劉衛東所學的專業說起,本來隻是個普通的二本土木工程專業。但架不住他自己會做人,跟了一個專攻建築材料的導師進修。   導師呢!先知先覺的瞄上了國家西部大開發的前景,一有機會就帶著幾個實習生奔波在礦產資源豐富的西部山區給落後的企業提供技術指導。   衛東就是在這一來二去中,喵準了一個資源豐富的,貧困山區裡的貧困縣裡的縣營水泥廠,在他眼裡看來這就是典型的守著金山銀山餓肚子。   由於資金,技術都不到位。眼看一個周邊幾個縣裡獨有的一個水泥廠辦得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要不是衛東時不時的找機會過去指導一番,估計早就破產清算了。   不過即使如此,照他的推算最多也就還能再撐一兩年。   沒辦法,集體企業。舍不得投入,設備老舊。生產技術也落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在頻繁的進廠技術指導的同時,有兩位在當地屬於實力派的大佬很看好劉衛東手上的技術。不止一次的向他拋出過橄欖枝,巧的是兩家都是獨女。也都起了把他入贅的心思!   劉衛東此時是左右逢源,他即不答應東家也不拒絕西家。如果不是受限於手裡頭的資金短缺,他恨不得立馬把廠礦盤下來。   後來他也確實做到了,不過在這個過程中陳九隻出了力。因為手上沒錢!   後麵經過了幾年的辛苦,正當局麵一片大好時。恰逢股東換屆經營,陳九也毫無意外的遭到了其它股東的排擠。被掃地出了門,那一年他三十四歲。   這也在那場大夢裡印象較深的一個重要片段,從此往後他的人生就隻剩下了沉重的灰色!   先是重操舊業出門打工,隻是這個時候打工的收入早已供不上了家庭的開支,房貸,孩子的學費。家裡老人的醫療費三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換工作,兼職就這樣熬了幾年。終於徹底把身體熬垮了……。   兩兄弟一直從中午談到了晚飯時分,當姑父推門來叫吃晚飯時才作罷。   衛東看著沉穩應付著父親的表弟,眼中滿是贊賞。   從姑父家告辭出來,陳九也鬆了一口氣。從表哥的話語中得知事情並沒有偏離軌道後他就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搞錢!”   所以在初四拜訪了幾個主係親屬後,初五就踏上了回程的火車。   這次很順利的沒有碰到舊相識,連年前約好的杜子騰他們也沒有碰到。火車一路走走停停,又是近二十個小時的車程。好在這個時候南下的打工人還不是很多,乘車體驗較上次好了不少。   一路上輾轉騰挪,一直到初六下午總算到達了坦州鎮。到廠子裡一問門衛大哥,今年他算是第一個到廠報到的。   陳九並沒有急著進廠,而是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內把床鋪了,又簡單的打掃了一下房間衛生。躺在床上發了陣呆後,從桌上的書堆裡摸出那個舊筆記本。想了想把代表錢的數字從七萬五改為六萬七,這是因為過完年後給家裡留下了八千塊。   改完後,合上筆記本。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想靠打工存點錢實屬不易啊!”算了算以目前的工資,一年存個三萬五,到兩年後開動能有十四五萬左右。到時候再找親朋好友湊上一湊,弄夠二十萬應該不難。   正在暢想未來呢?小靈通不合時宜的叮鈴鈴的響了起來,他以為是舒丫頭打來的。也沒注意看就接通了,喂,喂兩聲之後。才聽出來是殷翠的聲音,出於禮貌他客氣道“翠翠新年好呀!”   “我新年過得很不好!九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年後我想去你那邊上班。好嗎?”殷翠幽幽道。   這就是典型的順桿爬了,陳九也不再客氣:“殷小姐,這我怕是沒法答應你。你知道我就是個打工的,……。”   “九哥,你別想瞞我。我知道你現在在隆升廠當主管了,還知道符金她們都是你弄過去的。為什麼那麼多人你都能幫,卻不肯幫幫我呢?”   “那都是湊巧的事,我隻是牽個線而已。你覺得我有那麼大能耐嗎?”   “再說了,你現在是辦公室的文員,不是車間裡的打工妹。我是真幫不上忙,好了就這樣。掛了。”   收起電話,陳九起身在房間裡踱了兩步,心裡頭一片煩燥。   回憶了一下火車上相遇的場景,他自忖沒有透露過自身的任何信息。但她又是從何得知自己近況的,這事怕是又要節外生枝了。   莫不是她也做“夢”了,不對!就算她做夢了。也隻會離我而遠之,怎麼可能還往前湊呢?   咦,想到做夢。他眼前一亮。立馬出門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拔通了舒月的手機。這神叨叨的丫頭肯定知道是咋回事!   電話很快被接通,一陣例行問候後。陳九直奔主題,叭叭叭叭說了一通後。問“你說她是怎麼知道我在隆升廠當主管的!”   舒月聽得咯咯咯直笑,說:“九哥這事還用想嗎?你不是和同事換了座嗎?憑她的手段怕是連你同事的八輩子祖宗都打聽清楚了。”   隨即不無擔心道:“我想她不會輕易放手的',可惜我又不能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