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鐘,噴氣列車拉響汽笛,預示著即將抵達此行的終點站“風塔長城”。 五分鐘後,列車停在站臺邊。 羅夏背著旅行包,提著手杖下了車。 他的隨身行李都裝進儲物袋,身後的背包是專門用來裝某隻淘氣寶寶的。 背包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一隻小毛頭鉆了出來。 轉世投胎後,侯爵小姐痛失黑長直發型,腦袋上頂著柔軟的胎毛,在陽光照射下,淡金發色近乎透明,乍一看像個小光頭。 艾蒂右手抱著自動奶瓶,左手握著一把小梳子,試圖馴服隨風飄搖的胎毛,結果越梳越亂,靜電劈啪作響,最終把自己打理成了毛絨絨的栗子頭。 羅夏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聲。 艾蒂以為男友在嘲笑自己,氣鼓鼓摘下他的帽子,拿小梳子在他頭上劃拉,讓他也感受一下靜電按摩頭皮的快感。 侯爵小姐並非用不起象牙梳,之所以拿一把樹膠梳子,完全是阿佳妮母愛的體現。 侯爵夫人在育嬰雜誌上看到過這樣一種說法: 小寶寶拿到新奇玩意,本能的往嘴裡塞,試著咬一咬。 象牙或者木梳子,質地較脆,容易斷齒,不適合作為嬰兒的玩具。 侯爵夫人選用無毒害的上等樹膠,親手給女兒製作了一把小梳子,質地柔軟,不易破碎,除了梳頭,還能兼做磨牙棒。 樹膠梳唯一的缺點是容易起靜電,結果就導致艾蒂的發型,過早的彰顯叛逆個性。 羅夏背著艾蒂,在站臺上等了一會兒。 阿佳妮、奧娜和瑪麗安等人陸續下車,來到站臺上匯合。 旅行團全員三十四人集合完畢,阿佳妮取出風訊石,給負責接待的軍方人員發信。 不多時,五輛軍車緩緩開到站臺前。 穿軍裝的短發女郎從第一輛車上跳下來,快步跑到站臺上,向並肩站在對麵的阿佳妮和瑪麗安立正敬禮。 “夫人!殿下!歡迎來到風塔長城東方站!” 這位英姿颯爽的女軍官名叫諾瓦,少尉軍銜,負責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諾瓦少尉對侯爵夫人和公主殿下的恭敬態度主要是出於禮節,但是對團隊中的另一位女士,則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想念。 “奧娜姐!好久不見,歡迎回家!” “是啊,四年不見,小丫頭長成大姑娘了。” 女騎士拉著諾瓦的手,眼中流露感慨。 羅夏出於好奇打聽了一下,原來奧娜早年間曾在駐守邊境的風塔騎士團服役,後來被阿佳妮雇傭,護送她前往神都朝聖,回來以後受封騎士頭銜,從此離開了軍隊。 諾瓦少尉是騎士團長阿德裡安的養女,還有一個比她年長兩歲的大哥,名叫羅根,如今已經是騎兵上尉。 兄妹倆從小就跟著奧娜這個大姐頭混,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諾瓦少尉邀請客人們上車,去軍營歇腳。 騎士團的駐地附近有一座軍區小鎮,主要用於安置軍官家屬,偶爾也會接待訪客,餐廳、旅店、土特產商店之類的民用設施一應俱全。 旅行團在鎮上停留兩天,辦理出境護照,等待調度軍列。 事情處理完了就換成軍列出境,前往旅途的下一站——凡達林鎮。 從邊境線到凡達林鎮,乘坐列車需花費兩天一夜,途中橫穿茫茫原野,人跡罕至。 凡達林鎮理論上屬於臨風城邦的附庸,但是不在國境線之內。 主要是因為凡達林鎮創建至今剛滿十年,完全是為了服務於建設“臨風城—威普頓”鐵路乾線而存在。 當時風塔長城早已豎立起來,總不能為了一個新建的鐵路小鎮而將國境線向前擴張一千多裡。 國境線為什麼不能隨便擴張? 倒不是怕引起國際沖突,畢竟迷霧國度多的是三不管的荒野地帶,誰愛占地盤誰就去占。 答案是邊境的維護成本太高,地盤越大越難控製,隻要看一眼風塔長城就明白了。 羅夏坐在軍車上,遠眺東方地平線。 一排巨大的風塔遙遙在望,如同威武的巨人,保護著這方土地和土地上的居民。 邊境線存在的意義是保衛國土國民,勢必不能讓荒野上肆虐的灰霧隨意滲透進來。 為此,臨風城邦花費了海量人力和物力,沿著邊境線平均每隔一千米設立一座風塔,據說總共修建了一千座。 千座風塔如同一串珍珠項鏈,環繞著三萬平方公裡的疆域,構成雄偉的風塔長城! 塔頂裝有巨大的喇叭狀噴嘴,噴射風暴,逼退灰霧,保護長城內側的農田和牧場。 每一座風塔都要派軍隊駐守,定期維護,為此支付的開銷可不是小數目。 試想一下,假如將遠在千裡外的凡達林鎮也納入國境之內,投入的人力、物力和維護成本,將是一個天文數字! 除非獲利超過十倍,就不要擴張疆域——這是“孤島紀元”所有城邦的共識。 很遺憾,在這個崇尚小國寡民的年代,凡達林鎮的價值不足以支撐新邊疆。 羅夏一行抵達軍區鎮,入住的旅館掛著臨風城軍旗,門口有哨兵站崗,隻接待公務人員,散客免進。 旅館中的所有服務人員,從廚子到女侍,都是接受過反間諜訓練的現役軍人。 諾瓦少尉特別提醒包括羅夏在內的年輕人: “不要靠近軍事區,避免做出任何有間諜嫌疑的行為。” “隨身攜帶的照相設備必須上交,離開軍區的時候會原封不動的奉還。” 最後這一條,引起哈姆的不滿。 盡管十分不情願,還是把相機交了出去。 作家外出取材,相機是很重要的設備。羅夏能夠理解表哥的心情,私下問他要不要找奧娜幫忙疏通一下,把相機拿回來。 哈姆猶豫了一下,搖頭說: “在人家的地盤,就要遵守人家的規矩。” “沒收相機不要緊,我還有手有筆,看到值得參考的建築和風景,畫下來也是一樣。” 羅夏知道表哥的畫工不錯,然而隨身帶著速寫本,對著軍用設施寫寫畫畫,搞不好也會被人當成間諜。 好在時隔不久,這個顧慮就不存在了。 來到軍區的當天晚上,阿德裡安將軍設宴招待賓客,席間公布了一個好消息。 “仁慈的阿佳妮夫人,出於方便軍區兒童求學考慮,打算出資建立一座邊境學校!” 在熱烈的掌聲中,侯爵夫人發表了一番感人至深的演說。 坐在羅夏斜對麵的藝術家巴德爾,輕蔑的一甩長發,在一片熱烈氣氛裡酸溜溜的唱反調: “富婆賺了數不清的錢,隨便拔一根頭發絲,裝模做樣搞搞慈善,有啥好顯擺的!” 羅夏知道這貨身負詛咒,人不壞,隻是嘴臭。 然而有時候他也拿不準,巴德爾是真的心口不一,還是純純的噴子,打著詛咒的幌子憤世嫉俗,為自己打開一道逞口舌之快的方便之門。 照這麼說的話,藝術家好像還挺享受他的詛咒。 侯爵夫人與將軍約定,明天要去選定的慈善學校新址舉辦一場捐款儀式,到時候還要組織小學生獻花什麼的。 旅行團的年輕人,包括瑪麗安這樣諳熟社會活動的公主殿下,一聽見要參加這類活動都是頭疼的很,紛紛表示恕不奉陪。 隻有奧娜這個貼身侍衛逃脫不得,被女主人抓去陪同參加慈善活動。 阿佳妮本來打算抱著女兒一起出席活動,在人前打造母慈女孝的公眾形象。 無奈她的大孝女一聽說要跟小學生互動,立刻撒嬌打滾,抵死不從! 侯爵夫人無奈,隻好托付羅夏照顧女兒。 羅夏本以為,明天可以過得很清閑。 沒想到,旅行團裡除了阿佳妮這個精力充沛的社會活動家,還有一個更能折騰的作妖高手! 當晚的宴會結束後,普林斯少爺跑去找阿德裡安將軍,提出想在邊境地區冒險。 “您要冒險,隨您的便,不需要我授權。” 團長閣下身為職業軍人,對他這號整天閑的蛋疼、招貓逗狗的貴公子沒啥好臉色。 “恕我直言,萬一您在外麵有什麼閃失,需要支援,我們可不提供免費服務。” “喏!這是騎士團搜救服務的價目單,您隨身帶一張,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用得上。” “阿德裡安閣下,我的意思是在您這裡接任務。”普林斯向團長解釋自己的用意,“您一定有苦惱之事,不得不求助於冒險家。” 將軍一聽這話,立刻沉下臉色:“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普林斯先生,盼著我倒黴?” 普林斯發現團長跟自己對不上電波,隻好實話實說: “通常而言,邊境地區總會有各種麻煩,比如強盜或者怪物襲擾,您作為鎮守邊境的騎士團長官,應該會有數不清的任務發布給冒險者……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 聽他一席話,將軍大人直接無語了。 過了許久,才哭笑不得的感慨: “現在的年輕人啊,我真是搞不懂你們在想些什麼!” “至少我看出來一點,不能讓你們閑著!” “行吧,普林斯先生,我給你找點事情做,巡邏、站崗、喂豬、放羊,自己選一樣。” 普林斯皺著眉,連連搖頭:“閣下,您說的這些任務太簡單了,沒意思!” 阿德裡安將軍輕蔑的瞅了這個養優處尊的闊少一眼,存心拿他開玩笑,提高嗓門: “司務長!讓咱們團的大牲口都歇了吧,換普林斯少爺拉磨!” 普林斯連忙申明:“不好意思,我可不當苦力,太沒技術含量了!” 將軍的副官在一邊看熱鬧,聽見普林斯挑三揀四,這也不行,那也不乾,忍不住想給這位貴公子一點顏色看看。 於是乾咳兩聲,推了推眼鏡框,抱著一大堆文書走過來,砰的一聲拍在辦公桌上。 “普林斯少爺!盤點庫房,核查發票,清理賬目,這些活兒技術含量高,您來試試?” 普林斯望著那一大堆文書,頓時感到眼暈頭痛,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不不不!我不想乾這種文書工作,體現不出英雄氣概!” “恕我直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您可真難伺候!” 阿德裡安將軍不耐煩的揮揮手,想把普林斯趕走。 還是副官考慮周全,覺得沒必要得罪普林斯背後的水晶家族,連忙給上司使眼色。 “將軍閣下,您還記得幽穀村的受災事件嗎?” “當然記得,那邊的情況很棘手啊!” “既然普林斯少爺心善又有閑,何不讓他帶領一支救援隊,前往幽穀村賑災?” “唔……” 阿德裡安將軍摸著下巴考慮了一下,忽然露出慈祥的笑容。 “普林斯!這趟差事難度大又有技術含量,並且能夠充分體現英雄氣概,拜托你了!” 啪! 普林斯立正敬禮,正色道:“將軍閣下請放心,此事盡管包在我身上!” 目送普林斯興沖沖走出辦公室,阿德裡安將軍抹了把汗,悻悻地說:“聖母在上!總算打發走了這個煩人精!” “閣下,普林斯少爺隻是接了任務,好像還沒問賞金的事?”副官在旁邊小聲提醒。 “什麼賞金?哪有賞金?”將軍閣下兩手一攤,眼睛瞪得老大,“普林斯追求的是古典騎士風範,扶危救難,行俠仗義!談賞金多俗氣!” “讓人家自掏腰包賑災救濟,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啊?”副官麵露不忍。 “反正浪蕩公子哥有花不完的錢,用來救濟窮人,總好過揮霍在酒精、女人和噴汽車上,我這是在教他學好啊,你懂不懂!” “將軍閣下深謀遠慮,屬下十分佩服!”副官贊嘆道。 …… 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