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臉色微變，抬手將魔寵放了出去，讓它追尋血腥氣的源頭。 　　目送蚊蝠飛向夜空，羅夏沉聲提醒同伴：“大家當心，前麵可能有危險！” 　　眾人連忙止住腳步，多少顯得有些緊張。 　　羅夏穿過人群，走到最前麵開道。 　　團隊中戰力較強的普林斯和瑪麗安緊跟在羅夏身後，其他人放緩腳步，時刻戒備。 　　羅夏與蚊蝠感官共通，無需照明，在黑夜與濃霧中照樣感應到周圍的風吹草動。 　　埋頭鉆進灌木林般茂密的玉米田，走出大約百米便停下腳步，豎起食指遮住嘴唇，示意同伴不要出聲。 　　眾人連忙屏住呼吸，警惕地望向前方。 　　視線透過枝葉間的縫隙，隱約可見林間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三條黑影正在晃動。 　　田間空地，傳來古怪的動靜。 　　似乎是綿羊咩咩叫喚，還夾雜著犬吠。 　　羅夏貓著腰在玉米秸稈之間穿行，緩緩靠近林間空地。 　　普林斯緊跟在他身後，將照明杖亮度調低到燭光的級別。 　　借著昏暗的光亮，看到血腥詭異的場麵。 　　一隻貌似綿羊但體型之龐大堪比水牛的怪物，正在埋頭啃食牧羊犬的屍體。 　　時不時的低頭，以羊角抵觸牧羊犬屍體，隨之發出哢嚓哢嚓的剪切聲。 　　眾人仔細觀察，驚訝的發現羊角變異成一把巨大的角質剪刀！ 　　隨著羊頭擺動，變異羊角鋒利的刀刃時開時合，嘁哩喀嚓，輕鬆將獵犬筋骨剪碎。 　　變異公羊似乎還沒徹底完成從食草動物到食肉動物的轉變，適合吃草的牙床，尚未進化出犬齒，從骨頭上撕扯筋肉有些費勁。 　　將牧羊犬的血肉剪成小塊，一口一塊，臼齒磨碎，吃起來顯然更方便。 　　羅夏還注意到，壯如水牛的變異公羊，身上的羊毛如同刺蝟一般炸起，根根鋒利宛如鋼針。 　　“這是綿羊？”普林斯低聲嘀咕，“怎會變成這麼恐怖的樣子？” 　　“人會做噩夢，綿羊也一樣，羊在夢中被夢魘吞噬魂靈，占據了肉身，就會變成自己最恐懼的模樣。”羅夏輕聲回答。 　　自從在馬洛大叔的啟發下，成為“黑暗獵夢師”，他就對夢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查閱了很多研究夢境的文獻，還曾多次潛入夢界，窺探形形色色的夢境，積累了豐富的解夢經驗。 　　這些經驗，同樣適用於夢魘附體的非人生物。 　　“如此說來，我們根據夢魘的形象，可以逆推出綿羊生前深深恐懼的意象。” 　　哈姆接過話茬，探頭探腦的向田間空地張望。 　　羅夏點了下頭，低聲對表哥說： 　　“綿羊頭上的剪刀，似乎象征著羊毛剪，再聯係它身上變異成針狀的羊毛，不難推測出它很討厭被主人剪羊毛這件事，卻無論如何也抗拒不了，以至於落下心理陰影。” 　　“綿羊的恐懼與絕望折射到夢境中，促使柔軟的羊毛變成荊棘般的鎧甲，試圖剪它羊毛的人都會被刺傷……所以說夢是敞開的創傷，同時也是對創傷的補償和反抗。” 　　“對公羊而言，犄角本是抵禦天敵和爭奪配偶的工具，彰顯雄性力量的器官，但是當它意識到再堅硬的犄角也敵不過剪刀，心態就起了變化。” 　　“公羊把剝奪自己好不容易長出來的羊毛的剪刀，視為比羊角更高級的暴力器官，並在噩夢中將這象征物移置到自己頭上，替代了羊角，在夢魘的助推下，完成了從受害者到施暴者的角色轉變和心理補償。”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人類身上，我們稱之為‘屠龍者終成惡龍’，夢魘就是促成這一轉變的幕後推手和最終受益者，好比誘惑人們簽訂出賣靈魂的契約的魔鬼。” 　　普林斯聽了他的講解，低聲感慨：“如果人心沒有創傷，夢魘再怎麼陰險，也找不到漏洞可鉆……” 　　哈姆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鉛筆，飛快的速寫變異公羊，並把表弟剛才的分析大意記錄下來，作為寫作的參考資料。 　　“那邊好像還有一頭更怪的羊！”瑪麗安扯著羅夏衣袖，指向田間空地另一側，“你來分析分析，那隻似人非人、似羊非羊的怪物又是怎麼回事？” 　　羅夏循著她手指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一條半人半羊的身影，蹲在玉米地裡，正在埋頭啃食一具屍體。 　　那怪物羊頭人身，體表無毛，在月光下裸露出褐色肌膚以及粗壯結實的肌肉線條。 　　如果受害者無力反抗，往往會在潛意識裡將兇器想象成自己的武器，甚至對殘忍侵犯自己的施暴者產生扭曲的崇拜，無條件順從和模仿對方，從受害者墮落成從犯。 　　這種補償心理或許不道德，卻實實在在給受害者減輕了創傷造成的痛苦。 　　其實受害者真正崇拜的並不是施暴者，而是在崇拜施暴這種特權，一旦發現對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強大，這種情感就會迅速冷卻。 　　羅夏一直覺得，無論虐童、性侵還是其它恃強淩弱的犯罪行徑，其最邪惡之處並非犯罪本身，而是通過暴行迫使受害者形成一個可悲的觀念——唯有暴力值得崇拜！ 　　夢魘就是用這種方式不斷製造新的夢魘，直到把樂土變成噩夢，把人間變成地獄。 　　這個話題有些敏感，羅夏正在思索如何以比較含蓄的方式向瑪麗安解釋，玉米地裡突然傳來一陣犬吠，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伴隨窸窸窣窣的動靜，一隻狗頭從茂密的玉米秸稈之間探了出來，吐著舌頭不停嗅探。 　　耷拉著的狗耳朵，黑白相間的麵孔，怎麼看都像一隻牧羊犬。 　　然而當它從玉米叢中鉆出來，眾人都不由得麵露錯愕。 　　狗頭下麵，赫然有一具壯碩的公羊身軀。 　　“嘿！狗頭羊身，這造型可不夠獵奇。”哈姆飛快的在本子上速寫，還低聲吐槽，“不用羅夏分析，我也知道這隻可憐的綿羊生前曾被牧羊犬呲牙狂吠，嚇出了心理陰影，被夢魘附體之後，自己也變成狗頭模樣。” 　　哈姆分析的靠譜與否且不說，羊身狗頭的怪物似乎真有獵犬般敏銳的嗅覺，突然扭頭沖眾人藏身之處狂吠。 　　另外兩隻綿羊變成的夢魘怪獸，立刻警覺起來，相繼朝這邊張望。 　　“看來是藏不住了。” 　　普林斯索性站起身，將照明杖交給身旁的哈姆拿著，從儲物袋裡取出一麵圓盾，外加一支兩尺長的金屬桿狀物。 　　嘩啦！ 　　普林斯甩動金屬桿，瞬間拉長十倍，末端彈出鋒利的槍尖。 　　左手擎起的盾牌，如同一麵光滑的銅鏡，放射出穿透霧氣的光芒。 　　羅夏認出普林斯的武器，“風之矛”與“風之盾”，類似風之槍、風之刃和風之杖，也是臨風城出品的特色風係魔導器。 　　普林斯的盾牌兼具霧燈特效，長矛可以伸縮，顯然都不是尋常貨色，檔次應該與瑪麗安的雙劍差不多，屬於高等魔導器。 　　頭上頂著剪刀的變異公羊，怒吼著沖向普林斯。 　　若非親耳所聞，難以想象綿羊的叫聲居然也能如此刺耳。 　　普林斯麵無懼色，上前一步持盾格擋。 　　鏘！！ 　　羊角變異的巨大剪刀，狠狠撞在盾上，迸發出閃亮的火星。 　　普林斯的體格比這頭水牛般龐大的怪物更強壯，受到沖擊的剎那雙腳紋絲不動，與此同時，手中盾牌突然旋轉起來。 　　怪物正在埋頭頂撞，試圖將普林斯推倒，突然被旋轉的盾牌卸掉力道，不由自主向外側滑了出去。 　　普林斯趁機刺出長矛！ 　　唰！ 　　矛頭延伸出一束犀利的風刃，深深紮進怪物脖頸，鮮血伴隨高壓氣流狂飆。 　　另一邊，瑪麗安足尖點地騰空飛起，如同一隻天鵝撲向羊頭人身的怪物。 　　身在空中亮出雙劍，交叉揮斬。 　　唰唰！ 　　破風聲中，兩道劍氣交錯閃過。 　　對麵三米外的羊頭怪物，胸口突然裂開巨大的“乂”字形傷痕，鮮血噴湧而出。 　　“汪汪！” 　　狗頭羊身的怪物，沖著羅夏發出帶有恐嚇意味的犬吠。 　　下一秒就被風之杖射出的子彈打爛嘴巴。 　　狗頭怪物滿嘴淌血，心有不甘，懷著怨恨撲了上來。 　　羅夏還沒出手，艾蒂就從背囊裡探出頭，目光一閃，放射出強勁的精神力沖擊波！ 　　心靈震懾！！ 　　怪物像是被無形的悶棍當頭猛擊，瞬間呆滯。 　　羅夏乘機將手杖切換成細劍形態，噴出銀色風刃，一招“螺旋突刺”貫穿怪物喉嚨！ 　　乾凈利落解決一隻低階夢魘，隻獲得了20點經驗值，聊勝於無。 　　羅夏早就發現，隨著自己等級的提升，獵殺低階怪物獲得的經驗值越來越少。 　　有20點就不錯了，再升一級，殺低階夢魘的經驗值直接歸零。 　　單純靠殺怪升級，效率太低，還是得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多接觸新鮮事物，了解三教九流的人物，使沙盤係統有機會收集更多情報，才能高效獲取升級所需的經驗值。 　　“知識就是力量”——對於擁有沙盤係統的羅夏而言，找書苑 www．zhaoｓhuyuａn．coｍ這句話就是字麵意思。 　　低階夢魘已經無法為羅夏提供經驗收益，好在戰利品不打折扣。 　　狗頭羊身的怪物已經死透，屍體分解成灰霧，留下一顆低階魔核。 　　羅夏收起魔核，回頭再看，羊頭人身的怪物已經被瑪麗安殺死。 　　頭上長剪刀的怪物，是三隻羊形夢魘當中最強的。 　　被普林斯一槍刺穿脖頸，血流如注，還堅持著沒有倒下，步履踉蹌，試圖逃走。 　　普林斯沒有追趕，左臂一掄，將“風之盾”甩了出去。 　　受到精神力場約束的高壓氣流，在盾牌邊緣形成閃亮的風刃，仿佛一隻飛盤，呼嘯著橫穿夜空，環繞羊頭怪物兜了一圈，隨即返回普林斯手中。 　　羊頭怪物脖梗突然浮現一圈纖細的血痕，頭顱翻滾落地，無頭屍體又向前沖出兩步才頹然倒下。 　　羅夏提著手杖，走向那具被羊頭怪物啃的血肉模糊的屍骸。 　　那是一個孩童般矮小的男人，身穿粗陋的土布衣褲，光著頭，臨死時手裡還緊握著一桿染血的獵槍。 　　哈姆帶著向導走過來，問他認不認識死者。 　　向導朝屍體瞄了一眼，低聲回答：“那人名叫威爾斯，單身老侏儒，村裡的牧羊人。” 　　羅夏心頭一動，回頭望向羊頭人身的怪物屍體，若有所思。 　　就在他的注視下，怪物的屍體化作灰霧，緩緩消散在夜色中。 　　這時，史蒂夫匆匆跑了過來，臉色緊張。 　　“你們聽見了嗎？草地那邊好像有動靜！” 　　…… 　　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