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洛也不是純粹忽悠老朋友。 離開圖書館以後,果然請羅夏去他經常光顧的一家中檔餐廳吃飯。 點餐的時候,馬洛還特地交代侍者,額外給他準備一隻活雞,吃完飯打包帶走。 侍者似乎已經對偵探先生的怪異行為習以為常,對這個奇葩的要求沒有提出質疑。 羅夏猜他買活雞是作為抓捕蚊蝠的誘餌。 馬洛之後的解釋,證實了他的猜測。 飯菜剛上桌,羅夏就看到兩條熟悉的身影走進餐廳。 走在前麵的中年男人身材矮胖,衣著體麵,右眼戴著單片眼鏡,上衣口袋別著一支金筆,橘紅色卷發很是耀眼。 身後的青年同樣個頭不高,身材微胖,同款橘紅色卷發,彰顯兩人的血緣關係。 卷發青年嬰兒肥的臉蛋看起來挺可愛,亮晶晶水汪汪的小眼睛,透出一股引人發笑的賤萌氣質。 這父子倆,正是羅夏的舅舅派克和表哥哈姆。 派克先生是《異聞周刊》雜誌社的主編,表哥則在他老爸手下當記者兼專欄作家。 舅舅的雜誌社,在臨風城報刊出版行業裡算不上頂流。 但是細分到通俗雜誌這個門類,口碑和銷量都還不錯。 每周5000冊左右的發行量,足以使雜誌社保持良好的財務狀況,並且在輿論界獲得一定的影響力。 羅夏站起身,正要向舅舅和表哥打招呼,眼睛雖小卻很犀利的表哥已經看見他了,歡快的飛奔過來。 “嗨!羅夏,我親愛的表弟!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哈姆擁抱羅夏,在他臉上親吻。 羅夏有點受不了他的過分熱情,然而畢竟是自己的親表哥,隻能忍了。 派克看見外甥,臉上浮現慈祥的微笑。 又看見滿臉絡腮胡的馬洛坐在羅夏對麵,一起就餐,便收起笑容,緊了緊眉頭。 馬洛對這父子倆也不陌生。 雖然沒什麼交情,不過看在老友的份上,還是禮貌的邀請父子倆同桌就餐。 派克先生還在猶豫,他的好大兒已經興高采烈地坐在羅夏身邊,摟著表弟的肩膀,商量再加幾道好菜。 派克先生無奈地聳了聳肩,打響指招來侍者:“我外甥和他朋友今晚的消費,也算在我的賬上。” 話音方落,他忽然注意到,外甥喝的隻是薑汁啤酒,馬洛卻開了一瓶陳年威士忌。 連忙喊住侍者,陰沉著臉補充道:“酒水不算在內!” 羅夏假裝沒有發覺舅舅的態度變化,馬洛卻忍不住嗤嗤偷笑。 派克先生胖臉微紅,惱火的瞪了他一眼。 除了這段小插曲,用餐的氣氛還算愉快。 四人邊吃邊聊。 舅舅對羅夏的現狀不大滿意,以長輩身份批評他這段時間的遊手好閑。 “年紀輕輕,總是閑逛可不行,下周一就來我們雜誌社上班怎麼樣?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哈姆。” “謝謝您願意給我一份工作,但我現在不急於求職,趁著年輕,想再多學一些知識和技能。” 羅夏的婉言謝絕,令舅舅很是不滿,以至於誤會了他的打算。 “孩子,你已經完成中學教育,成績一般,又是平民家庭出身,別指望像貴族子弟那樣,進入高等學院深造。” “如果你有更好的前途,我當然不會攔著,問題在於你還太年輕,不懂世事艱難,人情險惡,一時沖動入錯了行,恐怕會毀了你的一生。” 話說到這個份上,派克先生索性攤牌。 冷冷瞅了馬洛一眼,接著對羅夏說:“你小子,該不會真的想當私家偵探吧?” “你爸跟我說起過這事,我的態度是……堅決反對!” “聰明人從事的行當,賺多賺少還在其次,首先要使自己遠離危險!” “不好意思,派克先生,請允許我打個岔。” 馬洛放下酒杯,點上煙鬥,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嘲諷神態。 “我對您的高見,不敢茍同。” “年輕人當偵探有什麼不好?” “起碼我們生活在真實當中,靠著揭露真相掙錢,不像某些利益熏心的撒謊精,隻能靠胡編亂造來維持自以為體麵的生活。” 派克先生被他的譏諷激怒,憤然反駁: “藝術家的事,怎麼能叫撒謊?這叫藝術加工!你懂不懂非虛構寫作的含金量啊?!” “馬洛先生,如果您不懂,就來看看我們出版的《異聞周刊》!” 馬洛吐出一串煙圈,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得了吧,為了發行量而編造奇聞異事、誇大其詞的廁紙雜誌,不值得我浪費時間。” 羅夏旁觀舅舅和偵探先生互相嘲諷,唇槍舌劍,隻覺得好笑。 坐在他旁邊的表哥哈姆,似乎對父親與人吵架早已見怪不怪,隻顧著埋頭乾飯。 腮幫子撐得鼓鼓的,看起來更像倉鼠了。 哈姆灌了一大口啤酒,舒坦地打了個嗝。 “羅夏,聽說你最近跟胡德警長走的很近,該不會是想當警察吧?” 表哥的關心,羅夏還是挺感動的。 就把自己這段時間的際遇,包括協助警方獵殺夢魘,以及拾金不昧,獲得侯爵夫人賞識,正在跟隨阿佳妮學習鑲嵌術,簡單講述了一遍。 “哇!羅夏!你可真是交了天大的好運!” 哈姆眼中滿是羨慕。 相比小雜誌社的記者或者沒名氣的私家偵探,鑲嵌師顯然更有前途! 更何況還是侯爵夫人手把手教導的學徒! 得知外甥攀上阿佳妮夫人的高枝,派克先生恍然醒悟他剛才所說的“學習技能”是指鑲嵌術,頓時失去與馬洛爭吵的興致。 埋怨外甥怎麼不早點把話說明白,害得他白操心一場,隨即話鋒一轉,聊起侯爵夫人的緋聞軼事。 說到消息靈通,沒人比得上報業人士。 舅舅說的那些小道消息,隱私內幕,很多是羅夏前所未聞。 真實性有待考證,起碼可以從另一個側麵豐富係統數據庫。 羅夏平日與侯爵夫人相處,主要是學習鑲嵌和鑒定技藝,不好打探她的隱私,對方也從不主動提起。 自從認識阿佳妮以來,羅夏還沒有見過她的丈夫,仿佛侯爵府隻有女主人,沒有侯爵。 直到在餐桌上聽舅舅爆料,才曉得內情頗為復雜。 …… 想搞清楚阿佳妮的身世背景,還得從臨風城的貴族階層和權力架構說起。 臨風城的創建者溫迪家族,憑借血脈傳承的風係超凡力量,發明了許多沿用至今的風係魔導技術。 時至今日,溫迪家族仍然是臨風城的第一貴族,領主被尊稱為“大公爵”。 除了溫迪家族,臨風城還有三大豪門,分別以琥珀、水晶和翡翠作為家族的紋章和姓氏,共同掌管整個城邦的政治、軍事和經濟命脈。 除此之外,安眠修道院的院長,名義上不屬於貴族,但是也有資格參與最高決策。 安眠修道院供奉的偶像“安眠之母”,傳說是一位保佑人們免受噩夢和傷病折磨的仁慈女神。 安眠之母的信徒在城裡創建了一所修道院兼醫院,在這裡接受訓練並且覺醒超凡能力的修士和修女,自稱“安眠使者”。 伊如蘭在被魔女奪取肉身之前,也曾是一位“安眠使者”。 在臨風城,獨特的姓氏是貴族血統的標誌。 平民百姓,普遍用居住地或者職業替代姓氏。 比如“第十區圖書館街的羅夏”,“第七區磨坊街的鐵匠史密斯”…… 侯爵夫人的全名是阿佳妮·琥珀·溫迪。 不難看出,她出身於琥珀家族,出嫁後,又加上了丈夫的姓氏“溫迪”。 阿佳妮的父親是琥珀家族的族長,一位著名鑲嵌大師兼構裝體收藏家。 阿佳妮不光繼承了父親的鑲嵌天賦,還在父親的影響下成為機神教會的虔誠信徒。 “機神教會”崇拜的偶像,據說是一位能夠使冷冰冰的機械裝置獲得生命與智慧,並且將人類脆弱的血肉之軀變得堅不可摧、永不腐朽的神靈。 這種莫可名狀、缺乏人性的神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顯然無法被普羅大眾所理解。 所以,機神教會相比安眠教會,隻是一個古怪的小眾團體,在城裡沒什麼存在感。 隻因包括阿佳妮父女在內,機神教徒都很低調,從不公開宣揚自己的信仰,臨風城的各大家族,也就默許了該教會的存在。 而在臨風城外,某些遙遠的城邦,據說機神教會擁有不遜於安眠教會的影響力。 教會總部,設在絕境沙漠深處的“神都”,傳說那片廢墟曾是上古構裝帝國的舊都。 阿佳妮是一位虔誠的機神教徒,四年前,年僅十八歲的阿佳妮立誌前往神都朝聖。 人們都覺得她瘋了。 年輕的貴族小姐,為了虛無縹緲的信仰,走上一條充滿艱難險阻的不歸路。 然而更令人驚訝的是…… 阿佳妮不光一意孤行踏上朝聖之旅,並且奇跡般的完成了這趟旅程。 在這三年的旅途當中,沒人知道阿佳妮都經歷了什麼。 護送她出行的同伴,也是隻字不提。 去年秋天,阿佳妮朝聖歸來,火速嫁給一位出身於溫迪王室,但是早已敗光家產,隻剩一個貴族頭銜的老侯爵。 阿佳妮給了老頭一大筆錢,任由他和男寵在外麵逍遙快活,花天酒地。 不出半年,老侯爵病死。 年輕的俏寡婦阿佳妮順理成章繼承了丈夫的頭銜,還宣稱懷上了老侯爵的遺腹子。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肚子裡的胎兒,肯定不是那個基佬侯爵的種。 …… 求收藏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