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羅夏站在半敞的門前,額頭滲出冷汗。 沙盤係統正在急速運轉,采集床上魔女的生理數據,推測她此刻的健康狀態。 麵無血色,呼吸虛弱,似乎正在昏睡。 侯爵府一戰,魔女在最後關頭成功逃脫,但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羅夏猜不透,她為何深夜潛入自己家裡,還大模大樣的睡在自己的床上。 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眼下正是魔女最虛弱的時刻。 趁她病,要她命?! 殺意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羅夏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魔女傷的再重,也不是他惹得起的。 她敢睡在這裡,擺明了不怕自己暗算。 觀摩魔女與奧娜和阿佳妮的對決過後,沙盤係統更新了她的戰力數據。 數以億次的模擬結果表明,即便羅夏占盡天時地利,偷襲魔女得手的概率也無限接近於0,後果則是被當場反殺。 這種作死的行為,羅夏可不想嘗試。 自己搞不定,呼叫援兵怎麼樣? 羅夏右手揣進兜裡,握住風訊石,考慮給侯爵夫人發信,讓她派管家和奧娜過來,幫忙對付魔女,爭取抓活的。 然而沙盤係統同樣不看好這種做法。 援兵趕到之前,魔女大概率會蘇醒。 羅夏必須設法拖住她,稍微露出破綻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以他的演技水平,想要哄騙魔女,穿幫的概率可不低。 退一步說,就算他成功拖延到援兵到來,也未必就能拿下魔女。 一旦魔女成功脫身,等待羅夏的將是殘忍的報復! 暗殺不行,求救也不行,還能怎麼辦? 羅夏強忍著恐懼與焦躁,退出門外,打算悄悄喚醒父母,帶著他們跑路。 然而這個想法,也被係統判了死刑。 模擬結果表明,大概率被魔女追殺滅門!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隻能兵行險招,豁出去了! 羅夏咬了咬牙,壯著膽子再次走進臥室,反手關上房門。 放輕腳步走到床前,看著魔女雙眸緊閉,蒼白的臉龐,宛如一朵褪色的玫瑰。 嘆了口氣,他拉起毛毯,蓋在她身上。 魔女被他驚動,翻過身來,麵朝上方,似乎正在從睡夢中醒來,長而上翹的睫毛,微微顫動。 羅夏伸手按在她額頭上,有點發燙。 魔女睜開眼睛,冷冷注視著他。 “知道我為什麼來你家嗎?” “迷途羔羊,總要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羅夏在床邊坐下,輕撫她的長發。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加入‘迷霧之子’那種臭名昭著的犯罪組織,跟夢魘同流合汙,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暗殺阿佳妮母女,但我很清楚你做這些事的後,安眠修道院,你是回不去了,將來有什麼打算?” “我的打算,憑什麼告訴你!” 魔女推開他的手,從床上坐起來,把長發挽成一束馬尾。 “今晚在侯爵府,你朝我腦袋打了一槍,我來找你算賬,殺你全家,你沒話說吧?” 她的眼中,除了殺氣還有怨念。 “事實上,我有話說。” “你最好別太囉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隻有三個問題,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羅夏故作鎮定,手心已經冒出冷汗。 “第一,今晚你偽裝的很好,然而我還是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了你,你覺得是為什麼?” “第二,如果我真想傷害你,為什麼隻打飛你的頭盔,而非瞄準你的身體?” “第三,你獨自逃走,丟下一群受傷的同伴,他們本來可以成為俘虜,被警方帶走審問,但是全被我殺了,你覺得我是在幫誰滅口?” 魔女默然不語。 閃動的眼神,表明內心的掙紮。 在她看來,羅夏的三個問題指向同一個答案:如果這都不算愛,還有什麼好說的? 盡管魔女仍是一臉冷漠,羅夏卻通過沙盤係統的實時監控數據斷定,她的心中已無殺意。 稍微鬆了一口氣,羅夏主動打破沉默。 “餓不餓,我去廚房給你拿點吃的?” “不餓!”魔女扭頭望向墻壁,分明在賭氣。 羅夏沒再多問,給她倒了一杯開水,順帶搬來家裡的小藥箱。 “你似乎傷的不輕,我家的藥都在這裡,你過來看看,有沒有你用的上的。” 魔女依舊背對著他,似乎認定他是在假惺惺的裝好人。 羅夏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自己打開藥箱,拿起一個紙包,從中掏出一粒淺黃色藥丸,塞進自己嘴裡。 魔女聽見咀嚼聲,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 “你沒病,為什麼吃藥?” 羅夏笑了笑,遞給她一粒同樣的藥丸。 “薄荷糖丸,治嗓子痛的藥,小時候沒糖吃就偷吃這個,你嘗嘗。” 魔女輕蔑的橫了他一眼,鄙視他的饞嘴和幼稚。 然而盛情難卻,猶豫再三,還是把糖丸含進嘴裡。 “甜嗎?” “嗯。” “涼絲絲的很舒服?” “嗯。” 羅夏又遞給她一粒糖丸,然後端起杯。 “吃糖口渴,多喝點兒水。” “嗯……好燙!涼涼再喝。” “我給你吹吹,涼的快。” “輕一點,別把口水吹進杯裡。” “事兒真多,親嘴的時候怎麼不嫌我臟?” “……你再說,信不信我縫上你的嘴?!” 魔女惱怒的沖他比出剪刀手,若隱若現的黑色絲線在她指尖盤旋,仿佛穿針引線。 夜色將近,窗外泛起魚肚白。 魔女喝了口水,雙手捧杯,悵然出神。 “刺殺行動失敗了,明天一早就會被通緝,我得連夜離開臨風城。” “如果你非走不可,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羅夏輕聲問。 魔女搖頭不語。 “如果我想你了,要去哪裡找你?”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一時沖動,她突然轉過身,盯著他的眼睛問:“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我沒什麼好怕的,可我爸媽怎麼辦?” 魔女眼中的灼熱迅速降溫,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 “其實除了爸媽,你更舍不得阿佳妮和她的乖寶寶對不對?” 羅夏看著她的眼睛,裝出一臉困惑。 “往後少跟她們在一起。”魔女冷冷強調。 “侯爵夫人對我很好,是我的鑲嵌術導師,艾蒂很乖,很可愛,我為什麼不能跟她們母女倆往來,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 “跟她們在一起,遲早會害死你自己。” “你的意思是,阿佳妮隻是在利用我,其實沒安好心?” “那倒不至於。”魔女眼中,極為罕見的流露出一絲憐憫,“事實上,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傷害阿佳妮,她……唉,她也是一個被蒙騙,被利用,被傷害的可憐人。” “你對阿佳妮沒惡意,那就是針對艾蒂?”羅夏試探著問。 “沒錯!從一開始,我們的獵殺目標就隻有阿佳妮的……女兒。” 說到“女兒”這個詞的時候,她唇角顫動,牙齒咬的咯咯響,勉強克製心頭的恨意。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能有什麼罪過,以至於你非要殺害她不可?”羅夏詫異地問。 魔女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直到最後,她也沒說出真心話,隻是冷冷警告羅夏:“那個女嬰的存在是一個錯誤,一個必須被修正的錯誤,跟她走的太近會連累你,聰明人不應該讓自己置身險地。” 羅夏不由笑出聲。 “你笑什麼?”魔女惱怒的揚起柳葉眉。 “你說聰明人不應該讓自己置身險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讓我想起你曾說過自己不怕危險,因為沒有什麼東西比你更危險。” 魔女白嫩的臉頰泛起紅暈,倒也沒有惱羞成怒,悵然道:“我是說過這話……你不跟我走,我不怪你,在我身邊隻會更危險。” “危險的不是你,而是你所屬的那個恐怖組織。”羅夏忍不住想勸她脫離迷霧之子。 可惜,魔女對組織的信仰太堅定了,非但不聽他的勸,反而借機向他宣傳組織綱領。 “我們‘迷霧之子’並不是你們口中的恐怖組織,而是這個渾渾噩噩的世界中唯一清醒的革命隊伍。” “我們不貪圖財富和權力,全心全意響應吾主的號召,為了喚醒全人類,造福全世界,致力於進行各種社會實驗。” “可是——”羅夏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說了你也不懂!” 魔女沒有給他追問的機會,起身下床,穿上靴子。 “天就要亮了,我得走了。” 羅夏牽住她的手,強迫她坐回床上。 “你睡了我的床,吃了我的糖,還沒報恩就想走,太小氣了吧?” “……你想怎樣?”魔女滿眼警惕。 羅夏笑著張開雙臂。 魔女撇撇嘴,一臉不情願的靠過去。 羅夏摟著她的腰肢,輕柔親吻她的臉頰、眼眸、鼻子和甜絲絲的嘴唇。 魔女沒有回應他的親吻,隻是被動承受。 但也不像上次那樣本能的抗拒,柔柔的偎依在他懷裡,仿佛一隻溫順的貓咪。 ……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