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鎮集時,雨就已經停了,可謂是山上下雨山下晴。 此刻正是趕集的人最多的時候,他們都是從附近村莊趕來的,人群熙熙囔囔,道路擁擠,叫賣聲此起彼伏。鄭玄顧不得這麼多,從擁擠的道路上來到老爹常去的藥鋪子。 鄭玄經常下來賣藥送藥,鎮集上的街坊大多都認識。這裡的老板是個四肢細長的瘦高老頭,正弄著黑不溜秋的狗皮膏藥。 鄭玄問道:”老爹有來過嗎?“ 老板一邊手裡拿著藥勺往油紙上均勻地抹上膏藥,一邊回憶著:”我記得王老漢家的孫女好像生病了,他應該是去哪裡了。“ 鎮集附近的一個小村落,零零散散有十餘戶人。走過一片碧綠的毛竹林,他已經趕到了那座農舍。 聽到裡麵焦躁的走動聲,鄭玄進去一看,老爹果然在裡麵,他坐在椅子上,神情略顯疲憊。 老爹此時看了過來說道:“你怎麼來了。” 鄭玄連忙把錢包遞給他。鄭老爹冷汗直流,這才想起來,早晨急沖沖的出門就連荷包都忘記帶了。 看到老爹如今緊張,鄭玄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呢?” 老爹神秘地低聲說道:“中蠱!” “蠱?”鄭玄喃喃自語,他隱約看到蚊帳內的女子,手臂上浮現網狀的青色瘀斑,甚是嚇人。 把毒蟲放在一個器皿裡,一年之中那些毒蟲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最後隻剩下一個,是其中最毒最強的,它就被稱為蠱。 而且蠱的種類有很多,並不一定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也有天生的。天生蠱最為神秘,沒幾個人見過。 王老漢的孫女得了怪病,他找過鎮集上的醫生,用了很多辦法,一直未能讓她轉醒,家人們焦急萬分。 老爹看他們如此緊張,便安慰道:“要換其他病我不一定能治好,但這個或許還真有辦法。” 中醫大概分成三種,佛醫/僧醫,道醫,儒醫。如今的普通人概念裡的中醫也就是儒醫了。老爹是在寺廟裡麵學的醫術,應該就是僧醫了。 儒醫也就是讀書人出身的中醫,必須先讀上幾年書,再在醫院做數年學徒。有了文學底子,在先生的指導下再去學醫書,可以說是水到渠成,事半功倍。俗話說“秀才學醫,籠裡捉雞”便是這個道理。 不過若要出師自己開診,非下個十年八年的苦功不可。固有寫不完的方子,背不完的湯頭歌訣之說。 以前和尚道士居住在山頂,下山治病不便,所以大多會自學一些草藥中醫來給自己治病。 由於天竺佛經傳入中原時,僧人們在翻譯佛經的同時也翻譯了大量的佛家醫學著作,一些僧人嘗試將天竺的佛醫學與中醫學結合起來,這也就是佛醫了。 道醫就更不用說,古代道士熱衷煉丹,熟知藥性,其中最有名的要數藥王孫思邈和小仙翁葛洪。尤其對那些邪祟怪病,總有一套根治的辦法。 在經過他們的交流中,鄭玄大概了解,這王老漢的孫女王二妮前日中午去地裡送飯,突然就暈倒在山中的一片荒地裡,一回來就變成這樣,之後就一直迷迷糊糊的。 就在這時情況開始惡化,王二妮渾身皮膚泛紅,從毛孔溢出鮮血。少女頭一歪昏厥了過去,王老漢及一乾親屬頓時緊張起來。 “隻能盡力而為。“老爹嘆氣道,看來老爹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老爹連忙給王二妮施了幾針,這才延緩病情的發展,他同時吩咐鄭玄:“去捉幾隻活的癩蛤蟆來。” 端午時節,正是癩蛤蟆藥性最好的時候。老爹想到了以天敵相克的方法。 “這去哪兒找癩蛤蟆啊。”王老漢嘆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鄭玄想起之前的黑風洞。 老人在屋裡給鄭玄拿個魚簍,年輕人腳程快,半個時辰不到就來山腰上。 往下看去江道曲折,綠水清波,這裡背山麵江地理位置優越,總能見到幾處的墳墓。他兀自朝洞口走去,卻沒注意到不起眼的地方又新起了一堆土丘。 “果然還剩幾隻。”鄭玄來到洞內,暗自慶幸。 洞內一片寂靜,成群的癩蛤蟆已經消失不見,不過還剩下幾隻蟾蜍緩慢地爬行。這些癩蛤蟆行動緩慢,一抓一個準,鄭玄抓得十分起勁,統統一股腦扔進魚簍裡。 經過洞府的時候,鄭玄往裡麵瞄了一眼,裡麵空空,一切都消失不見了。這是因為在新鮮空氣進入後,裡麵的物件迅速氧化,成為了一堆粉末。 僅剩的幾隻癩蛤蟆都被捉光了,鄭玄抖了抖魚簍,大概有七八隻,他們眼睛是紅紅的,幽怨的看著鄭玄。 鄭玄腰間別著個魚簍收獲滿滿,沿著原路一路小跑,沒多久就已經看見了那片碧綠的毛竹林。 農舍裡麵已經忙成一團,老爹此刻身心俱疲。看到鄭玄這麼快帶著懶蛤蟆回來,十分欣慰。 他將其扒皮放血,四肢內臟腦袋去掉,處理乾凈後,下鍋煮成一碗肉湯。 王老漢將藥一點點喂給王二妮,不過還沒入口多久,她就將喝下的藥全部吐了出來,撒了一床。好在身上的血瘀終於開始退散,老爹也鬆了一口氣。 他將蛤蟆血塗滿在一塊白布上,又將其扔入灶頭上,一陣青煙升起,一股焦糊的怪味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不一會,嗡嗡聲響起,一隻帶有著金屬光澤的怪蟲從臥榻飛了出來,鄭玄手疾眼快拿一把扇子就打了下來。 “是隻瞎闖子!”鄭玄驚訝道。 瞎闖子也就是金龜子,銅綠麗金龜,與之相似的還有暗黑鰓金龜。夏季傍晚在外乘涼,愛在燈光下亂飛亂撞,經常撞在人身上和墻上。因眼睛看不到東西,四處瞎撞而得名。它們是田間害蟲-螬蠐的成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城市裡麵比較少見,因為其顏色艷麗,農村孩子們喜歡將其困在手心之中。感受他在手心不停亂爬,癢癢的十分有趣。 小時候,在夜晚能輕而易舉捉來一大桶,折去翅膀和腿之後,就像炸金蟬一樣用油炸,十分好吃。 它在地上收回翅膀,張牙舞爪,鄭玄蹲下身來忽得出手捏住它的後翅。 它自口器吐出一股白煙,正對鄭玄麵門。鄭玄還來不及留意,在一個呼吸之間,所有白煙被一股腦吸入鼻腔之中。 可惜鄭玄此刻有屍塵護身,這些毒煙自然是對他毫無作用。 這瞎闖子見毒煙沒用,拚命掙紮著,鄭玄感到掌心被一股巨力撐開,緊接著是突然一下劇烈的疼痛,忙張開一瞧,掌心上已經劃破兩道細細的口子,紅色的血痕赫赫在目。 這時,他才發現這金龜子與小時候玩過的不一樣,兩隻前爪如同鉤子一般鋒利,深深嵌入皮肉中。 鄭玄默默地觀察,對這隻瞎闖子十分好奇,這隻瞎闖子好像與其他有些不同,不僅僅是力氣大了許多,鄭玄找了個袋子,把他裝了進去,準備回頭做個標本收藏。 而另一邊王二妮忽然打個激靈兒睜開了眼睛,居然看到親戚們居然都圍在自己床邊,於是詫異地說道:“爺爺,這是怎麼呢?” 王老漢一把抓住孫女,高興得淚水直流:“妮子,你可嚇死爺爺了。” “謝謝鄭醫生救了妮子啊!”王老漢連連道謝,非要拉著鄭玄父子,留他們吃飯不可。 鄭玄看到窗外竹影搖曳,耳邊好似聽到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