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南邊,白石村。 任安此時正在白石河。 白石河水量充沛,乾流處能有五丈寬,三丈深,是方圓十幾個村子的母親河。 不過,自從年節時,把各種神廟都砸了,如今,水中卻是悄然生出一些變化。 “我的兒!我的兒啊!” 深夜的河邊,一位白發蒼蒼的母親,正在抱著個男人大哭,眼睛腫大如桃兒。 男人病了,病入膏肓。 這病癥,一眼看上去就很清晰。 四肢很細,肚子卻很大,像是十月懷胎,硬邦邦的,肚皮都快要被撐到透明了,若是定睛細看,能看到,裡頭隱隱有蟲子在遊。 除了這男人外,河邊的白石灘上,還有幾十個類似的病人。 癥狀都一模一樣。 十幾支火把插在這裡,照的燈火通明。 “是河神!你們砸了河神廟!溪蠱因此橫行!” 一個身材乾瘦的老者,目眥欲裂,胡子都氣得豎起來了,悲痛且憤怒。 另外一個拎著藥箱的老村醫,正在火旁,熬製一鍋草藥,分別給每個人灌下。 每個喝下藥的人,不多時,便會朝草叢裡跑去,拉出帶著蟲子的糞便。 但,肚子消下去的,也有限。 更像是瀉藥,治標不治本。 水中。 任安看著這畫麵,腦海中思索著溪蠱。 剛才那神醫,已經說過醫書中,關於溪蠱的介紹。 溪蠱,又稱水毒。 水毒之人,初得之惡寒,頭微痛,目注疼……蟲食五臟,熱極煩毒。腹大,四肢細,腹堅如石,八九日,良醫不能療。 應是某種寄生蟲,類似於血吸蟲的。 這種直接關於水質的問題,之前,應是由河神來解決。 正常流程是:百姓發現得病,意識到是水的問題,上香,求神,圓滿解決。 不過現在,河神缺位,廟都被砸了,自是不可能再來救難。 甚至…… 任安懷疑,這些神道,之前也會先主動給百姓製造類似的麻煩,再出麵解決。 不然,香火從哪裡來? 這種行徑,雖然霸道且惡心,但卻還是存在秩序的。 而現在,雖然沒神了,但有問題,也得不到解決了。 對於自己而言,尷尬的是:雖然能感應到白石河裡有溪蠱,無數肉眼難見的小蟲子。 但,卻是沒有很好的辦法。 除非,把這整條溪水都燒乾,再重新注入。 但那動靜太大。 之前的河神,肯定有更簡單,便易的方法。 …… 正想著這些,任安忽然看到,北邊的天空,一片通紅。 像是山林起火。 火光熊熊,即便中間隔著青河古稱,近八十裡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是任家村的方向! 我家祖墳不會有事吧? 祖墳就在山上! 裡麵還有老祖宗的墓! 各種各樣的寶物,丹經,金銀! 萬一被山火波及…… 念頭一瞬起,任安極速返回。 這一路上,任安見到多處起火。 整個青河境內,仿佛都遭了火災。 顧不上管別的地方,先回村。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便橫跨青河全境,回到任家村半山的小河。 居高臨下看一眼,任安心都涼了。 山火已經蔓延至全盛,上遊河水都被燒乾,整座後山,十幾座山峰,包括山峰中間的穀地,田地,幾乎都成了火海。 自家祖墳所在的山頭,也被火海籠罩。 取出雨葫。 任安默念咒語,當即開始布雨。 還好,本月即將秋收,不宜降雨,這每月一次的降水定額,還沒使用。 布雨的重心,赫然就是祖墳所在的山頭。 實在忙不過來,隻能先撿重點。 連自家祖墳都保不住,還保什麼後山? 天空中,烏雲開始匯聚,雨滴很快落下。 中圈雨大,籠罩祖墳。 外圈雨小,潤澤周邊。 雨水降落下來,很快,濃煙濃霧,便開始四處彌漫。 夜幕。 煙幕。 雨幕。 混雜在一起。 夾雜著人群的哭喊,風的獵獵,火的呼呼,儼然人間地獄般的場景。 雨集中降了約莫一炷香,祖墳山上的火,被徹底熄滅,周邊火勢,也小了很多。 任安這才操控雨葫,向別的區域進發。 一路上,各種亂相。 有的莊稼地已然被徹底燒毀,村民哭天喊地。 有的還沒被燒到,或隻燒了一小部分,田主正在竭力提水,澆水滅火。 但,多少有幾分杯水車薪的感覺。 任安帶著雨葫跑過,雨水嘩啦啦澆下,火勢瞬間得到控製。 有村民當即就跪了下去。 黑乎乎的泥水地裡,磕頭不止。 “任老爺!” “任老爺降雨了!” …… 彌漫的煙霧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任安耳中。 “大夥兒快點,再快點!” “先救果樹,別的先不管!” “鋸子給我!啊!嘶!” “已經開始下雨了,大夥加把勁兒!去,快請人去找我女婿!” 是王喜旺在大喊。 任安深吸口氣,朝聲音來源方向跑去。 王家的田,是村裡最多的。 還種了不少果樹,鮮花,甜菜,甘蔗之類。 果林裡還養了蜜蜂。 這場山火,對於王家而言,損失極大。 現在看上去,果樹林已經被燒毀大半,其它田裡,也都有火勢。 幾代人的積累,幾乎付之一炬。 王喜旺滿臉是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臉上腫了幾個大包,可能是被蜜蜂蜇的,此時正在拿著大鋸,鋸出隔離帶。 他們家地多,人也多。 老小齊出動,就算是幾歲的娃娃,也在拿著鐵釬,往火苗上撲土。 好在,雨已經下起來了。 任安帶著雨葫走到哪裡,哪裡就是降水的中心區域,水量驚人。 此時,任安走來,王家人頓時壓力大減。 王喜旺連忙跑來招呼。 “賢婿,你可算是來了。” “及時雨,真是及時雨啊!” “雨水能否再大些? 他驚喜叫著,住著任安的胳膊,搖晃不已。 “大不了了,也就快全滅了。我去別處救火,你們先忙。” 任安淡淡回了一句,便想繼續朝其它著火點走。 卻被王喜旺一把拉住。 拉出幾步,行至僻靜處。 “著火第一時間,我已派人連夜去縣城,甚至去渭城收糧。” 黑暗中,王喜旺目光灼灼的說道。 嗯? 任安略感震撼。 這便宜老丈人,是真的狗。 邏輯很清楚:燒了這麼多田,秋冬肯定糧荒,連夜去收糧,囤一大筆,到青黃不接時,絕對發大財。 “你那份兒,我幫你算上了。三成。” 他又道。 任安默然點頭:“知道了,多謝,我先去救火。” 欲走。 又被拉了一下。 “慢慢救。” “你火救得越慢,明年,我們的田,越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