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同躲在草垛後麵蜷縮著顫抖的身子,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他想要將急促的呼吸聲壓下去,可是他卻怎麼也辦不到,隻能不停地在心中祈禱著。 他曾經無數次地想過江湖的快意恩仇,想過江湖的殘忍,他認為成為一名大俠必將麵對這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直至此刻他才發現,還沒有。 當那個人的鮮血從喉嚨裡溢出來的時候,有一種方不同從未留意過的感覺從他的身體裡爬了出來,爬滿了他的全身,想要往他的腦子裡鉆,他的心臟鼓動得很厲害,像是在回應這種感覺。 他想起來了。 這是恐懼啊! 方不同從離家到現在,或者說以前在家鄉的河邊暢想未來時,有過興奮,有過激動,還有擔憂,但是他一直沒有恐懼的感覺,他總是一腔熱血,自認為不懼任何險境與困境,相反,這些應該懼怕他。 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話真是諷刺啊,當虎真的出現在牛犢的麵前,這隻虎不必展示自己的獠牙與利爪,隻是那眼神和那粗重的呼吸就可以將牛犢製服。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方不同知道那是誰,他還是不敢動,他怕自己暴露的一瞬間便被攔腰斬斷,他隻能祈禱對方突然善心打發放過了他,或者有一位絕世高手從天而降。 腳步聲裡參雜著笑聲,那笑聲在方不同耳裡十分的難聽,那腳步聲停住了,笑聲卻愈發的明顯起來,方不同的腦子也恢復了一點清明,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了,他剛剛竟然可笑地認為對方有可能會放他一馬,這明顯是殺人滅口。 他的腿有點軟,但是他要跑了,隨便跑到哪裡都行,隻要別被對方給抓到。 他環顧四周,想著等會兒往哪跑安全一些,這時他突然看見旁邊同樣嚴陣以待的人,他這才想起來,這是那個把他拉到這邊的人,不過那人顯得比方不同淡定一點。 方不同忽然想起來,這人之前不是跟在那個武林高手身邊的嗎,或許他會一些功夫,足以解決眼下的困境。 背靠的草垛發出陣陣響聲,打斷了方不同的思緒,方不同知道那人攻擊已至,他抬腿就要跑,左正卻先一步拉住了他,把他往主樓的方向拽,兩人有些狼狽地向著遠處跑去。 趙家老三見狀笑得更甚,他也不急,依舊是慢悠悠地往他們那走去,像是跟孩子做遊戲一般。 左正看見趙家老三的樣子,暗罵一聲蠢貨,於是便高聲大叫起來:“師傅!師傅!你親愛的徒弟要被殺了。” 趙家老三才反應過來,這裡是客棧,左正這麼大聲,把人都吵醒了,要是碰到認識他的,那之後就很麻煩了,難道要把所有人都乾掉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他急忙從衣服上割下來一塊不大不小的布,將自己的麵容遮掩了起來。隨即提刀奔向左正和方不同,他要速戰速決了。 一刀殺至,趙家老三口中默念:“去死吧。” 隻聽“嘣”的一聲,趙家老三的刀應聲而斷。 趙家老三遮掩下的麵容頓時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四處張望是何人出的手。 他看見一個老者倚靠在樓梯的圍欄邊,笑吟吟地看著他。 趙家老三細看老者麵容,更加驚悚了,立即拱手施禮:“原來是王雲前輩,沒想到在這能碰上您。” “哦?你認識我?”王雲沒想到在這還有人能認識他。 “前輩說笑了,您的名號早已傳遍大江南北,習武之人無不認識您的。”趙家老三悻悻地笑著。 王雲摸了摸圍欄,笑道:“你可知那人是我的愛徒啊,竟然要對他痛下殺手,多麼可愛的麵龐啊。” 左正聽完有些汗顏。 “晚輩也是有所不知,請前輩恕罪。”趙家老三有些急切。 “正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留下你的錢財和你的一條手臂,然後就可以滾了。”王雲輕描淡寫般地給趙家老三宣判了刑罰。 趙家老三麵色難看,一咬牙將自己的左臂砍了下來,扔下一袋銀子,倉惶地逃離了這裡。 方不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感。 王雲招呼著左正跟他回去,沒有多看方不同一眼,並不是所謂的瞧不起,隻是覺得沒必要。 左正臨走前倒是與方不同說了幾句話。 “我叫左正,不知兄臺尊姓大名。”左正笑著說道。 “方不同。”方不同急忙應聲。 還不等方不同多說什麼,王雲又叫了左正一聲,左正急忙轉身向著主樓裡走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背對著方不同揮了揮手:“回見,不同兄。” “回見,左兄。” 其實方不同還有好多問題,想要一股腦的詢問左正,不過此刻隻能再把這些問題給壓回去了。 方不同悻悻然地往馬廄的方向走去。 今夜的月亮好像越來越大了,將整座客棧都吞了進去,隻留下了兩個年輕人,明明暗暗,暗暗明明,離遠些看,好似一幅精妙絕倫的畫,他們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給這幅滿是意境的畫上增添了些許內容。 翌日清晨,第一束陽光撒在客棧主樓屋頂上的時候,方不同已經踏上了趕往餘城的道路,阿奇依舊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躺在貨車後麵呼呼大睡,那裡的位置不大,不知道他是如何睡得這麼香甜的。坐在前方驅使著貨車的車夫嘴裡吆喝著山歌,方不同坐在他後麵靜靜地聽著,心裡依舊有著興奮與激動,但還有著些許落寞,方不同一邊興奮一邊擔憂,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怎麼形成的,可能也知道,如果此時有人能夠讀懂方不同的內心,或許會感慨一聲:“真是矛盾的人生啊!” 正午時分 客棧裡左正一臉無奈地看著正在吃飯的王雲。左正有些搞不懂自己的這個便宜師傅,以前經常聽人說練武之人十分勤勉,不說聞雞起舞,但絕對不是自己師傅這樣一覺睡到大中午的,左正正想著呢,王雲用手胡亂地擦了擦嘴,踢了踢左正,道:“走吧,該出發了。”說完便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左正應聲,急忙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跟在了王雲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