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站在老獵戶墓前,收斂情緒。 並起雙指,匯聚靈力於指尖,化作一個復雜圓陣,不時有白色字符垂直落下,消失不見。 “有請冥府賞善罰惡真君李儒慧現身。” 忽然間陰風大作,有青黑色大門在一旁打開,森森鬼氣或化作手掌,或化作鬼頭纏繞其上,打開的大門後幽幽不知通向何方。令人煩躁的蟬鳴瞬間消失,遠方嚎叫也悄然靜默,四周瞬間靜寂無聲,好似大難臨頭。 嗒嗒嗒,陣陣腳步聲從幽幽大門內傳來,先是一隻白底黑色繡雲靴踏出大門,緊接著一個身著黑紅色官服的女子出現在張青山麵前。 李真君腳踏白底黑雲靴;身著黑紅真君服,前繡似獅似虎猙獰咆哮,後留或老或幼麵露微笑;左手執翠綠狼豪筆,右手拿暗黃線裝書;紅帶束腰,盈盈一握;身姿挺拔,青柏聳立;膚色白皙似羊脂,發黑如墨似夜晚;目光犀利,柳葉彎眉在其上;鼻梁高聳,紅潤朱唇在其下。 李儒慧看著張青山身上麻衣雖然乾乾凈凈,卻有花花綠綠補丁,身上僅有淺薄靈氣,不是那群經常騷擾冥府的仙人。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緩,圓瞪的美眸也緩緩柔和。 “何人教你的通冥陣?不知道驚擾冥府是大罪嗎?” 張青山靜靜看著眼前的嗬斥自己的李仙君,目露溫和,嘴角帶著笑意,好像看到什麼令人新奇的東西一樣。 李儒慧看一眼一聲不吭的張青山,以為他是第一次見冥府中人,不知所措。再看他連鞋子都沒有,不由的心裡一嘆。 “幸虧這次是本君來,看你這愣頭青樣子,保不準會惹怒其他仙君,今後無要事,莫要再喚。” “好了,你找本君來此到底有何要事?” 張青山好似被李仙君的話打斷了回憶,這才回了神,若有所思,向她拱拱手。 “勞煩李真君大駕,小人家父逝世半年,想念甚重,希望能再見一麵,懇請真君相助。” 李儒慧看著真情流露的張青山,再看其破破爛爛衣裳,料想應是哪位大仙遊戲紅塵,感其可憐,傳了他修仙法門和通冥陣,希望再見親人一麵。這凡人應是思念頗重,拿到法門就廢寢忘食修煉,衣服都來不及換,至今才成功喚來自己。 哪怕李仙君已經任職幾百年,看見這種至親至情仍會心頭一軟。但自己往日是最遵守冥府規矩,若為這凡人打破,冥府其他同僚還好說,仙界那群偽君子豈肯罷休。 念此,李儒慧輕輕搖頭。 “斯人已逝,當魂歸冥土,不可擾亂陰陽。” “冥府準所有來魂在其頭七那晚與家人夢中相見一次,已是開了大恩,莫再強求。” 張青山拱手不放。 “小人豈敢祈求陽間相見,隻求真君幫忙陰間見上一麵。” 本來生魂也不準入幽冥的,仙界之人哀求仙朝帝君百年,再加上某位仙君竟敢擅闖冥土被鎮壓,帝君與冥君交流決定,準許生魂入冥土,但要十中取一,交付壽數才準。擅闖冥府的仙君要鎮守鬼門關萬年才許返回仙界,再有生者擅闖者,鎮壓至壽絕再打入輪回。 李儒慧不由得輕皺秀眉。 “你可知生魂入冥土可是要減壽數的,凡人修真路途遙遠,要珍惜僅有的壽數。” 張青山不為所動。 “懇請真君相助。” 李儒慧輕嘆一聲。 “罷了,以後莫要後悔就是,跟上來吧。” 說著李儒慧轉頭走向來時的大門,張青山緩緩跟上。 剛踏入大門,張青山頭頂和雙肩顯現出虛幻火苗,不斷跳動。一陣幽風吹過,瞬間就小了一圈。 進入門內,抬頭望去竟不是土石,而是陰天傍晚似的天空,有股股雲團緩緩流動。腳踏結實土路,路旁全是冒著藍色微光的小草,風兒吹過,藍光搖擺。順著路看向遠方,能看見一座巍峨的石門,兩座石柱仿若擎天,石門牌匾在雲間若隱若現,寫有鬼門關三字。 此時張青山跟在李儒慧身後,四處打量著周圍一切,似懷念什麼,小草們或許是察覺到張青山的目光,也在賣力搖曳。 兩道身影在路上一直走啊,走啊,好像隻走了一會兒,又好像走了幾十年。感覺離那巍峨鬼門關稍微近一些,才碰見其他身影。 那是兩個鬼差在牽引一列鬼魂,身著黑衣官差在首位,手執繩子拉著身後綁著的幾個或老或壯或男或女的鬼魂,綁著的鬼魂後麵跟著沒束縛的幾個鬼魂,再往後就是一位身著白衣官差,手執鞭子,眼神犀利,盯著前麵的鬼魂。 鬼差看見接近的李儒慧和後麵的凡人麵露驚訝,但身子趕緊躬下,雙臂抱拳。 “見過賞善罰惡真君。” 李儒慧神色如常,抬抬手。 “不必多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鬼差這才站直身子。 看著倆位鬼差站著不動,欲言又止模樣,李儒慧不由得搖搖頭, “有高人教這凡人幽冥陣召喚本君,他也願付出壽數隻為見親人一麵,不算違規。” 倆鬼差這才鬆一口氣。冥君有令,看見違規之事必須上報,包庇者同罰。但總有些人身居要職,陽奉陰違,也有些人無可奈何。 李儒慧是最守規矩之人,寧願得罪仙界帝君都不願低頭。正因如此,讓鬼差們視其為冥君之外最公正的真君,是他們堅持公正的標桿,心中最亮的光。 “既然如此,不敢打擾真君,我等先行一步。” 黑衣官差朝李儒慧拱拱手,見其點頭,便領著一眾鬼魂遠去。 白衣鬼差經過李儒慧時,步伐放緩,小聲嘀咕幾句。 “真君公事公辦,冥府之人不會有人多說。但此前少有仙家之外生魂來往,如此公眾帶凡人生魂入鬼門關,怕那些攻訐真君的小人不會放過,少不了一些麻煩。” “小人最近不慎丟失一件差服,聽說真君在野外撿到,小人送完這批鬼魂便去取。” 說完神色如常向前走,一件白色差服躺在路旁小草上。不等李儒慧回應,便快步遠去。 李儒慧撿起白色差服,看著遠去的隊伍,嘴唇微動,最後麵的白衣官差沒回頭輕輕擺手。 張青山則是看著遠去的隊伍笑容更濃。 張青山向李儒慧道聲謝,接過白衣差服穿上,一直搖晃的火苗便隱去,鬼氣彌漫間,紅潤的臉色蒼白起來,不似生人,似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