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長江岸邊,夜裡多風,寒冷刺骨。 奪下軍港之後,胡縣令論功行賞,李平安數百人之中斬將首級,當得首功。 於是,當眾封賞李平安將他的職位又升一級,提升為別部司馬,賞千金,賜絹布百匹,侍女十人等等,賞賜頗為豐厚,眾人紛紛上前恭喜道賀。 隨後其他人也各有賞賜,大多是官升一級賞賜錢財若乾。 營帳裡,篝火正旺,氣氛熱烈,眾人皆是推杯換盞相互慶賀,尤其是李平安身邊聚攏的人數最多,大多是前來與他攀談和恭維的,人數甚至比胡縣令身邊的都要多一些。 胡縣令環顧左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眼裡閃過一絲晦暗,心裡想到此子年紀輕輕又有如此功績,恐日後難治,還需盡早限製才行。 如此想著,胡縣令便側身對旁邊一位心腹幕僚暗暗囑托道。 到子時宴會方才結束,李平安喝的大醉,被自己的親兵攙扶返回軍營裡屬於自己的帳篷中,倒頭便呼呼大睡起來。 睡了也不知有多久,忽然感覺附近有人正在接近,李平安瞬間驚醒,睜眼看去發現是胡縣令身邊一位心腹幕僚,正掀開門簾走了進來,隻聽他說道。 “李司馬,大事不妙啊,巴郡城那邊出事了。” 李平安聞言一驚,睡意頓時全無,趕忙詢問詳情。 原來,就在今夜子時,趁著月黑風高,一支從芙蓉城趕來的援軍突襲了巴郡城外的營地,義軍大亂繼而大敗,此時站在軍營外還能看到從巴郡城處升起的火光。 果然,在西方山後天空變成了橘黃色,隱約還能聞到一股燒焦味。 出了這樣的事種人全都意料不及,營地裡的軍官全部聚集在胡縣令帳篷中商討該如何應對。 有人建議現在就走,有人則反對說夜裡情況復雜一旦處置不當容易引起士卒恐慌,不如等到天亮再走。 雙方各執一詞,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胡縣令其實難以決斷。 正頭痛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坐在一邊麵無表情沉著冷靜的李平安,胡縣令便問道。 “李司馬,如何看?” 李平安也非從前初上戰場的毛頭小子,結合這半年來自己的戰場經驗以及前世記憶裡的影像資料,他先是製止了眾人的爭吵,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我以為既不應現在變逃也不應天亮再走,目前最要緊的便是派出斥候去巴城外打探情報。同時分出一支部隊,前往軍營外樹林中埋伏,一旦有官軍來襲攻營,便可前後夾擊。軍營之中也應立即行動,收拾物資行李,準備隨時撤離。” 眾人都是沒有想到李平安年紀輕輕竟能想得如此周到嚴密,紛紛不由高看一眼,不再隻把他當成一個武夫猛將。 但如此表現也讓胡縣令暗自警惕,心生不安,擔憂日後李平安再建功勞,自己將難以控製對方。 此時不論各方心意如何,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應對眼前的危局,眾人沒有任何猶豫馬上同意了李平安的建議並迅速執行。 先派出斥候前往巴郡城,胡縣令又迅速動員自己最精銳的親兵衛隊前往軍營外設伏,同時也開始在軍營之中緊急動員,一麵召集士兵收拾行李物資,另一方麵開始對俘虜進行甄別和招募。 這些本來打算明天再進行的,現在天色剛友見亮依然寒冷,卻不得不把那些俘虜們叫醒,詢問他們是否願意加入義軍,不願意的就直接砍了了事。 結果收獲俘兵二百多人,沒有給他們分發武器,直接將其押送到了戰船上看管了起來。 等到太陽冒出尖尖,軍營裡霧氣散去幾層,縷縷陽光劃破天空照耀在大地上的時候,斥候終於返回並帶回了五百多人。 這五百多人便是巴郡城外營地裡僅剩下的人數,其中隻有一百多士兵,剩下有部分壯年男女,還有部分老弱孩童,這些是屬於士兵家眷。 其中有一位老者忽然跪地請求胡縣令發兵救援,說是在那營地裡還有他的孫兒孫女,卻被胡縣令果斷拒絕,直言那裡已無可能挽救,他們能做的就是迅速撤離,避免被官軍追上一網打盡。 逃難而回的眾人不由垂頭喪氣,胡縣令沒有過多理會,依舊按照原定計劃豐富眾人搬運物資迅速撤離。 到太陽完全升起天色大亮,軍營內外霧氣盡散,官軍這才姍姍來遲。 等他們到達江邊時,隻能遠遠眺望著船隊遠離而大聲咒罵。 船隊之中最大的戰船上,胡縣令望著身後數量眾多的官軍擦擦額頭不存在的冷汗,心裡直呼運氣好,若是再慢上十幾分鐘,恐怕他們就會被這支官軍咬住尾巴,到時候想逃就得狠掉一塊肉了。 收回視線,胡縣令轉頭又看向另一艘戰船,那裡正是分配給李平安的船,那裡麵可有他給他準備的“禮物”,也不知道李平安會不會喜歡,想到這裡胡縣令心情又高興了少許。 戰船之上,李平安緊皺眉頭,感覺事情有些棘手。 胡縣令“好心”讓他執掌一軍,獨立作戰,便分配給了他一船的降兵,人數兩百,這些人大多是被迫投降,對義軍更沒什麼好感,且大多身強力壯,隨時有造反的可能。 也正因如此,胡縣令才會將這些降兵分配給李平安,本打算讓他無處下手,最好是能犯些錯誤,尤其是他年紀輕輕,容易被降兵看輕,一旦壓迫過盛導致降兵造反,胡縣令再站出收攏殘局,到時候變成輕而易舉打壓李平安控製對方。 但此時李平安卻不是在憂慮這件事。 本來在看到滿船的降兵後,他也頭疼不已擔心出亂,但沒想到這些降兵都曾親眼目睹他沖破重重阻攔將趙司馬斬於馬下,當日那勇不可當的身影至今歷歷在目,讓人心生敬佩畏懼,哪裡敢有他想,紛紛跪地求饒。 於是,李平安很輕鬆便收服了這些降兵,他們都畏懼於李平安的勇猛,對他的命令都是言聽計從,叫開船就開船,叫搖櫓就搖櫓,表麵上沒有絲毫怨言。 讓李平安憂慮的是,此次他們走的匆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帶上船的大多是糧食,武器隻攜帶了幾船,難以裝備全部士兵, 更要命的是李平安,他根本不懂水戰。 轉眼過去一日,李平安通過和降兵的交流,了解了他們的來歷和身份,大多數是荊州人,調往蜀中平叛,結果剛到巴郡沒多久,就遇上了他們兵敗被俘。 “荊州可是好地方啊。” 李平安想起了三國時期鎮守荊州的關將軍。 “司馬也知荊州風土人情,從前自然是極好的,但自從長安兵亂後,多了許多從北方逃難而來的人,荊州也開始缺糧,到處有打家劫舍的暴徒強盜,唉……天下都是一般的亂。” 有降兵哀嘆道,其他人也是紛紛附和,據說回憶起了故鄉往事,一時間將眾人距離與李平安拉近了許多。 到黃昏時,船隊經過了白帝城。 要不是有降兵指出那裡是白帝城,李平安差點錯過了這一著名景點,但此時他身在船上,距離岸邊較遠,隻能遠遠眺望白帝城的風景。 看那裡風景秀美樹林茂密,就是因為冬季顯得有些灰敗,城池上有士兵也在向這裡眺望,但並沒有派人出來阻攔。 還看到港口上有不少人在忙碌,見他們這一支龐大船隊經過,不少人紛紛停下來駐足觀望。 更多的卻看不到了,更不可能見到皇叔殞命之地丞相托孤之所,那裡在城內,也不知這一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回到白帝城了。 心裡感嘆著,時間又不知不覺過去了幾日,借著江水湍急,船隊日行百裡,終於離開了巴郡範圍,來到了充滿遺憾的荊襄之地。
朝辭白帝(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