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點。 紅樹灣海岸,老船長紮啤吧外的炫目招牌燈依然還在亮著。 不過,與兩個小時前的人聲鼎沸相比,此時已經變得非常冷清。 紮啤吧百米外的沙灘上,就著招牌燈散發著的些許燈光,有兩人一人一隻塑料大椅子,麵朝大海,之間,放著一個冒煙的烤肉架。 叮,叮,叮—— 一隻椅子上,寧遠癱坐,食指在手中吊著的啤酒瓶瓶口上有節奏的敲擊出清脆的的音符,仰麵盯著頭頂上空的圓月,怔怔出神。 “今天的月亮真圓。” 旁邊,一留著大背頭,穿著黑色襯衫和黑色西褲的男子,幾乎和寧遠一樣的坐姿,擼掉手中羊肉串上的最後一口,眼中陡然含淚。 “我想我爺奶了。” “......” 嘩~ 海水受著月引之力,沖上沙灘,漫過他們光著的腳背,但很快又迅速的降下去,反反復復。 “遠哥,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 “......” “浪仔,今年年底我就不回去了,你回去給你爺奶上墳的時候,我的那份你幫我燒了吧。” “......” “遠哥,你今年過年不回家了嗎?”浪江河神色有些詫異。 “嗯。” “為什麼?” “......” “你不回,那我也不回了,我家就我一個人,要不是遠哥還有阿姨和寧叔,我根本不會回老家。” “......”寧遠沉默。 浪江河在幼年時父母就相繼因為意外去世,是由爺奶一手撫養長大的,長大後,爺奶也走了。 因為兩家父母是世交,寧遠的父母平時對浪江河多有照拂,寧遠從小就與浪江河認識,又一起長大,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浪仔,我快要死了。” “......” 噗!! 寧遠語出驚人,浪江河直接被啤酒嗆得眼淚鼻涕齊流。 “遠哥,你......”浪江河坐了起來,拿認真的目光打量寧遠。 寧遠依然癱在椅子上,偏頭看向浪江河,突然跳脫一笑:“看給你嚇的,我逗你玩的,是我們公司要派我出國,年底都回不來。 “你替我回家看下我爸媽,然後順便幫我爸帶點東西回去。” “......” “遠哥,你下回有事兒就說事兒,這樣亂開玩笑,嚇死個人。” 浪江河拍了拍胸脯,沒好氣,乾了一大口啤酒為自己壓驚。 而就在這一瞬,他錯過了寧遠眸光中藏得極好的一抹黯然。 “你要給寧叔帶什麼東西?直接寄回去不就行了嗎?”浪江河抹了抹嘴角的酒漬,有些疑惑。 “淘的一些老物件兒,你知道的,我爸就這點愛好,我說給他寄回去吧他非不讓,說怕弄壞了。” 寧遠無奈搖頭,“東西我已經打包好了,回頭你上我那拿下。” “......哦,那,行吧。” “嗯。” “......” “浪仔,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女仔,你倆現在怎麼樣了?” “......” 浪江河臉上陡現羞澀,“遠哥,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喲,我們的浪爺也會害羞呢?”寧遠好似發現了新大陸。 “誰,誰害羞了?” “那你支支吾吾的?” “......” “浪仔,要是真喜歡人家,就掏出真心來,大大方方的去追,別老是吊兒郎當的,拖著別人。 “你老浪家到你這就剩你一根獨苗,是時候添丁了,到時候,記得請我爸媽去吃你的喜酒,不然他們老是跟我念叨你的事情。” “......” “遠哥,我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浪江河神色狐疑。 “......” “嘶,我在正兒八經跟你說你的事情,又想岔開話題是吧?老實交代,你跟她現在到哪一步了?” “......” 浪江河一臉無奈,“唉,遠哥,還差十萬八千裡呢?” “十萬八千裡?不會吧,你倆不都認識好久了嘛?我看那姑娘對你也有意思的呀,怎麼回事?” “......” 浪江河唉聲嘆氣,“唉,我也是才知道,她是我們董事長的千金,我一窮小子,你說,唉。” 噸噸噸噸—— 浪江河越說越苦悶,仰頭灌了一大口,“我和她,基本沒戲。” “......” 寧遠也有些懵,“呃,浪仔,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兒。” 浪江河扭頭咧嘴一笑,“跟你嘮嘮,我心裡也爽利多了。” “......” 寧遠頷首,也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誰說,“能看開最好。” “嗯。” “......” 潮起潮落,月色無雙,浪江河忽然心血來潮,哼聲低唱起來: “今天隻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 “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自信可改變未來,問誰又能做到。” “Woo——” “哈哈哈哈哈!” 寧遠中途與他一起哼唱,當哼唱完整首歌,倆人相視大笑起來。 浪江河笑著哭,哭著笑,最後徹底沉寂,輕易怎能看得開? “遠哥,生日快樂!” “......謝謝。” 寧遠也不笑了,今天是他二十五歲生日,但他卻不感到快樂。 嗚嗚,嗚嗚—— 手機又開始震動,寧遠眉頭一皺,還是那個陌生號碼,已經被他掛了好多次了,一直打來。 “喂,誰啊?” “喂,請問是寧遠先生嗎?” “......” “我是之前丟包的那個,你幫我找回來的,還記得嗎?” “......” “呃,救護車,120,想....” “你怎麼知道我電話的?”寧遠語氣冷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拒人於千裡之外。 “嗬,大哥,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錢包身份證都落我這了,我想查你電話號碼很難嗎?” “......”寧遠一愣,伸手往屁兜摸了摸,兜裡麵是癟的。 “怎麼樣,什麼時候有時間?來拿一下你的錢包唄?” 電話那頭的女子並沒有因為寧遠的態度而生氣,耐心十足。 寧遠有些尷尬,“我......” 他正想回話,但這時,旁邊的浪江河陡然的一聲驚呼打斷了他。 “遠哥!你看那是什麼!?” “嗯?什麼?”寧遠眼神茫然,仰頭往夜空投去目光。 夜空中,早已沒了星光,明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染成了一輪紅月,一朵龐大的紅蓮正在綻放。 “這,這是!” 寧遠瞳孔劇震,一下子從寬大的塑料椅上站了起來,驚疑不定。 “好香啊!什麼味道?” 浪江河鼻翼輕嗅。 “......” 寧遠也有同感,隨著香味一起的還有一股浩瀚的力量,席卷而來之後,空間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遠哥,我,動不了了!” 浪江河驚慌無比,話音剛落,寧遠和他瞬間俱都消失不見。 紅蓮遁入虛空。 夜空中,明月重現,滿天星鬥重新散發出光芒,海潮繼續湧動。 “喂,喂?” “信號不好嗎?喂,喂?” 掉落在沙灘上的手機中重新發出聲音,但已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