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顆珍珠般的雨滴變得似一粒粒細沙輕飄飄地落下來,一片片水汽幻化的煙霧籠罩著兩側的山脈。在那條泥道上飄動的裙擺,扇落道路兩旁細長彎曲的茅草片上掛著的雨珠,之前暴雨剜出的坑洞裡已裝滿了水,隻見一個身影從那水麵上一晃而過。那滴沾到他衣擺上還未來得及落下的雨珠,“嗒”一下落到了其經過的水坑裡,在水麵上激起一圈小小的波紋。 涼涼的微風帶著香甜的氣息在大地上撒歡,就似一個個天真無邪的孩童在玩著自己喜愛的小遊戲。 陪著江孟離到山裡尋藥的蘇阿貍見對方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於是一邊走在前麵用手裡的竿子打掉道路兩旁的雜草上的雨水,一邊嬉皮笑臉地打趣問:“看你這模樣,莫非是未到玉竹堂來的這幾日與你的新夫人相處得不好?” 江孟離左手抓著蘇阿貍握在他手裡用來給自己引路的竹竿,右手劃著被其將雨水打落了的草葉,模樣有些不安地說:“我幾日未到玉竹堂來,定是讓許多病人白跑了一趟吧?” 蘇阿貍回首看了看抓著竹竿跟在自己身後的江孟離笑了一下,接著又繼續看著方麵的山路回應說:“這幾日你不來,的確是把那些花容月貌的姑娘們都給急壞。她們一個個的都擔心你變成籠子裡的鳥,再也飛不出你那新夫人的手掌心了。” 江孟離目視前方,看著眼裡那一片漆黑的世界想象著鳥該是什麼模樣回應道:“我與她誰也不是誰籠子裡的鳥,她若想離開,隻需與我說一聲便可。” 看著江孟離這棵應該是叫野豬給拱了的俊朗大白菜,蘇阿貍聳肩笑了笑滿是同情地說:“你竟這般嫌棄你那新夫人,看來她還真是如傳聞中說的那般醜得令人發指啊?” “美醜於我而言不過都隻是一片漆黑裡更黑的一個點。”並不是在意裴珍珠長相的江孟離說著,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道:“我既什麼都給不了她,那便盡力做到別耽擱了她的人生就好。” 蘇阿貍又回頭看了看江孟離的臉笑著說:“誰說你給不了她什麼了?至少你能給她一個模樣好看的夫君啊!” 聽到蘇阿貍又這般說,隻想避開這個話題是江孟離輕輕地搖了搖頭問:“你之前說不去涼州了,那你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嗎?” 蘇阿貍抬起手抹掉被自己用竿子打飛到額頭上的水珠說:“實話與你說吧!我這幾日突然覺得肅州人傑地靈,若是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我打算把根就紮在此地了。” 聽到蘇阿貍如此說,江孟離又關心地問:“那你想好要做什麼了嗎?” 蘇阿貍回首看了一眼江孟離後,臉上掛著玩鬧的笑容說:“我這人從來就沒有什麼大的誌向,若公子你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在你這玉竹堂裡做個打雜的。每天帶你來這山裡找找藥,吸收一下天地靈氣什麼的,你看可好啊?” “你若是真心如此想的話,你倒是可以在玉竹堂裡做個學徒。” 蘇阿貍笑了笑問:“又收學徒?難不成是因為你那個叫樊玉的小學徒曠了幾日工,所以你便決定要將他除名了嗎?” 蘇阿貍的話還未說完,他便感覺後麵的江孟離似乎越走越慢了。待他把話全部說出後,江孟離便完全愣在了原地。 察覺到的蘇阿貍緩緩停下腳步,隨後旋身注視著江孟離問:“怎麼了?” 濕漉漉的寒風拂過江孟離的臉頰,他目視前方輕輕地說:“他再也不會來了。” 正在火爐旁給江孟離燉著藥膳的蘭茹聽到身後傳來聲響,便笑著回首喊:“公子......” 裴珍珠看著見來的人是自己與蘇小小後,便將嘴裡的話收回去站起身來向自己頷首行禮的蘭茹問:“蘭茹,我夫君呢?” 蘭茹注視著裴珍珠輕聲回應:“公子去山裡尋藥去了。” 擔心江孟離安全的裴珍珠聞言,一臉著急的問“尋藥,他一個人嗎?” 蘭茹滿眼冷靜的注視著大驚小怪的裴珍珠,語調輕緩的回應:“是公子前些日子才結識的朋友陪著他一塊去的。” 裴珍珠看了看將手裡的食盒放到榻桌上的蘇小小,又注視著窗戶邊的蘭茹擔憂地問:“前些日子才認識,夫君雙眼看不見,那人能可靠嗎?” 蘭茹看了看蘇小小放到榻桌上的食盒,又注視著裴珍珠語氣有些冷傲地說:“這個奴婢不知,但少夫人若是對那人有什麼懷疑的話,可以待公子回來之後,您親自與公子說一下。” 就在傻乎乎的裴珍珠準備跳入蘭茹給她挖的坑裡時,站在她身旁的蘇小小搶先回應道:“蘭茹姐姐可別如此說,我們小姐不過就是做了些糕點給公子送過來而已,哪裡會乾涉公子結交朋友的自由。” 蘭茹看了一眼反應挺快的蘇小小,又望著傻乎乎的仿佛什麼都還未察覺出來的裴珍珠想了想說:“公子去山裡尋藥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少夫人您先在此等一下吧。” 蘇小小看了看聽蘭茹說罷就坐到凳子上用手撐著頭發呆的裴珍珠,又看著將火爐裡的碳火撿出來放到盆裡裝著準備端出去的蘭茹問:“這屋子裡挺冷的,蘭茹姐姐可以把這火留下讓我家小姐暖和一下身子嗎?” 蘭茹回頭看了看用手撐著臉就要開始打瞌睡的裴珍珠,隨後注視著蘇小小冷淡的說了句“這個自然是可以的”之後,便將火盆遞到了攔住自己去路的蘇小小手裡。 蘇小小接過蘭茹遞給自己的火盆,便將火盆端回去放到了離裴珍珠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接著站起身看著其因為早早的便起來準備,現在困到坐下便能睡著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埋怨道:我的傻小姐,你怎就變得如此卑微了? 在江孟離昨夜離府時,便看到蘭茹替其準備了整整兩箱細軟的蘇小小,走到在藥櫃前抓藥的蘭茹麵前故意問:“蘭茹姐姐可知公子打算在此待到何時啊?” 知道蘇小小看見了自己替江孟離收拾東西的蘭茹,目不轉睛地盯著臺子上的藥方麵無表情地回應道:“公子要待到何時那是公子自己的決定,我不過是個奴婢而已,哪裡會知曉這些。” 蘇小小壓著心裡的不舒服,注視著嘴上說她自己是奴婢,但卻擺出一副仿佛她才是江孟離的夫人的架勢的蘭茹故意說:“那還請蘭茹姐姐你幫我看著我家小姐一下,我先回去也給我家小姐收拾一些細軟過來,也好讓我家小姐能與公子在此多些相處的時間。” 聽到蘇小小如此說後,蘭茹這才緩緩抬首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對方往屋外走了去。等看著對方在門口的院子裡上了馬車後,她又低眉看了看麵前的藥方,最後側目看向坐在榻桌邊的裴珍珠。 在把許多準備好的藥拿給來取藥的病人之後,蘭茹看了看藥櫃前的案臺上還剩下的幾副藥,隨後假裝出不知道裴珍珠已經睡著了的樣子故意說:“少夫人,公子有位病人身子不方便便不能來這裡取藥。我這邊要親自給她送過去。待會兒若是還有人來的話,可否勞煩您按照他們手裡編號將對應的藥交給他們一下。” “夫君,你回來了。” 江孟離跟在蘇阿貍的身後剛進屋,便聽見裴珍珠的高興的聲音。 蘇阿貍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江孟離,又一臉詫異地注視著裴珍珠,隨後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不過江孟離聽到裴珍珠的聲音似乎沒有任何驚喜,反倒是臉色冰冷地說:“你不在府中好生休息,找來這裡做什麼?” 裴珍珠瞟了一眼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兒後,又露出奇怪笑容的蘇阿貍,接著走到江孟離身旁指了指榻桌上的糕點笑著說:“我問了府中的阿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說你喜歡吃口味清淡的糕點,於是我便給你做了些送來。” 蘇阿貍看了看過來貼近江孟離的裴珍珠,於是便撓著額頭識趣地往桌子邊走了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碟子裡花花綠綠的糕點問:“夫人,你做的糕點能不能也讓我嘗嘗?” “當然可以。”裴珍珠看著站在榻桌邊瞅著的蘇阿貍說罷,又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江孟離笑瞇瞇地說:“夫君,我扶你過去坐下。” 感覺到裴珍珠在說話間把手向自己伸來的江孟離往一旁挪了挪身子,與對方拉出了一段距離冷淡地問:“你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嗎?” 聽到江孟離的話,裴珍珠一下便想起了自己那夜迷迷糊糊時說的話,但她卻故意擺出一臉茫然的模樣裝起糊塗來。 “我與夫君說過什麼嗎?” 聽出裴珍珠就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江孟離也一點不慣著她的揭穿道:“你那時說了,過了那夜便不會再煩我的。” 裴珍珠注視著江孟離偷偷笑了笑,接著緩了口氣繼續裝傻道:“我說過這樣的話嗎?可為何我一點也不記得啊?” 見裴珍珠鐵了心裝傻到底,頓時覺得自己腦袋裡一陣脹痛的江孟離滿臉怒氣地轉身又往屋外走了去。裴珍珠見狀忙跟上去問:“夫君,你要去哪裡?” 蘇阿貍回頭看了看從屋內走出去的江孟離與裴珍珠二人,他一邊吃著桌上的糕點一邊自言自語道:“那些造謠說人家模樣醜陋的人,還真是一點也不怕天打雷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