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縣林蔭道邊,身穿一件乳白色短毛衫搭配深藍牛仔褲的孟欣然正在打電話,見原野的車過來,便掛斷了電話,笑意盈盈地走過來。她身材高挑,眼睛雖不大,但五官精致漂亮,標準的瓜子臉,翹鼻梁,微卷的頭發束在腦後,雖是一身休閑打扮,也顯得十分乾練。 原野默默地在心裡給孟欣然打了個分,再次微不可察地篤定了一下自己的選擇。 孟欣然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位,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輕聲問道:“朋友們都走了?”原野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問起,因為有叢叢在,所以他並沒有跟欣然說聚會的事,但冬縣就這麼小,她知道也正常。與其在心中疙瘩,他倒反而感謝孟欣然的直白。 “嗯,走了。”原野答,“不是同一車次,但時間都間隔不長,最晚一趟是鄭一鳴和魯楊林的,11點半發車。他倆都在上海。” “滬漂嗎?”孟欣然問,她說話一本正經,不急不慌,讓人覺得她說的每個字都是肺腑之言,“大城市好,人見識不一樣,我很羨慕你有這樣的朋友。” “楊林不是,還在讀研。”原野也是情緒穩定的人,一邊開車一邊淡然說道,“一鳴嘛,我也不知道他目前在乾什麼。” 女同學原野沒有主動提,孟欣然也就不主動問了,“他們滬漂,咱們冬漂好不好?到“咚咚鏘”裡涮火鍋吃。” “好” 且說鄭一鳴和魯陽林兩人奢侈地訂了商務座,實在是因為二等座沒有搶到票。不過肉疼歸肉疼,畢竟將近10個小時,舒服一點算一點吧,沒必要回回苛待自己。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聊大學時的老師、同學,說到畢業論文,兩人笑得像二百斤的傻子,一個寫的是黑洞,一個寫的是蟲洞,本事不大,膽氣不小。這時回想起來,當時選題沒讓導師們笑掉大牙,也是難為導師了。 “李子喬是真的愛物理,我估計他搞物理一輩子不結婚都行。”一鳴忍不住感慨。 李子喬和他們同在一個宿舍。陽林研究傳統物理,而李子喬偏好量子糾纏,大三的時候在物理權威雜誌上發表過一篇論文,後來有出國深造的機會,大四便直接申請出國了,壓根沒機會寫畢業論文,否則,他估計更狂。 “他研究對方向了,自然可以心無旁騖深入,換我,我也可以的。”魯陽林喃喃道。 不知為什麼,這兩年和陽林說話,總感覺他有一種難言的鬱悶,像是心上壓著巨石讓他透不過氣來,消瘦的臉日漸蒼白。鄭一鳴知道陽林指什麼,陽林對當紅的量子物理始終心存疑慮,他所悔不在於自己選擇了傳統物理學,而是後悔自己沒有選應用物理。眼看著研究生畢業了,前途在哪兒,他根本看不到。 “你呢?工作有著落了嗎?”魯陽林想到自己的導師和做不完的實驗,心中便頗多沉悶。他壓下自己的心緒,習慣性扶了扶眼鏡框,關切地問一鳴。 “嗨,工作再找找看。我爹給的錢還夠折騰一陣子,別小瞧我,我可有物理和計算機雙學位,怎麼著也得為夢想再搏一搏。如果半年後我的“駝鈴”工作室AI研發再沒進展,那我就向世界妥協,掙碎銀子去。” “也是,總得先自力更生才行。”陽林看著一鳴眼裡的光,自嘲和羨慕讓他的話顯得多少有點言不由衷。一鳴的赤誠和活力讓他更自慚於自己的蒼白頹廢。 “沒錯。自己有錢了,說話有底氣。”一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構想中,漂亮的鳳眼含著堅定,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不過等掙了錢,我胡漢三還會回來繼續研究,繼續乾本行。到時候你來和我一起乾,我就不信我的waris成不了氣候。” 陽林豎了豎大拇指。他是由衷欽佩。一鳴也算官二代,可是人卻不帶半分二代的習氣,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唯一的“瑕疵”是跟他老子永遠也調不到一個頻道上。 “好。”陽林鄭重地答了一個字,他知道自己的專業根本幫不上一鳴的忙。 列車繼續悄無聲息地行駛著,窗外的風景一掠而過,就像這飛馳的時代,不為任何人停留。此時的兩人沉默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