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鳴鸞報客(1 / 1)

飛鶴傳書古已有之,又稱鳴鸞報客。   隻是一種小小機關秘術而已,早先時候為雞嗚狗盜者所用,到了後來,便流傳於廟堂之外,江湖之間。   據傳,有技藝精湛者,可於人群之中,百步之外放出嗚鸞而無聲無息,不被發現。   小巧嗚鸞安然臥於樸十年掌心,隻見他輕輕一催,便從嗚鸞嘴裡吐出一張“卷軸”般的紙條,其上赫然用米粒般纖瘦的小楷寫著:   “少主,忠順王府此來金陵,確為婚約之事,至於是何緣由,暫時尚不得而知,正在詳細追查。   少主,此次忠順王府前來金陵,除了金城管事和王府庶出公子寧缺之外,還有一位王府小姐,此女刁蠻。   少主,寧缺已到臨安,除卻招搖過市,掩人耳目,又秘見了朱沖,朱勔父子。   少主,那叫做馬擴的少將軍,並非忠順王府之人,或是官家派來,或為監視,不知是監視王府,還是少主。   少主,王仁和薛蟠二人,雖被送入官府,卻隻使了銀子便搖搖而出,現下兩人,已在簪花院擺宴。   少主……“   各種消息,不一而足,皆都羅列在紙條上。   樸十年一一讀完,不由得閉起雙目,心裡頭開始思量。   朱沖和朱勔兩人,是當今聖人、官家放出來的兩條狗,為他收羅天下奇珍。   那寧缺為何要去見朱勔?   還有馬擴,若當真是官家派來的人,可見忠順王府,並非像表麵看上去那般不可力敵,倍受恩寵?   馬擴,或可交?   可為什麼,又牽扯到官家?   難道樸家被抄之事,和官家也有牽連?   樸十年隻覺得事情越來越危險復雜,也越來越有趣了,更是慶幸自己這一年餘來,並非混吃等死,隻知風月。   而是暗中收羅樸家原先忠樸舊人,又重為已用。   在這詭譎,又非宋非明,非嚴格意義上的紅樓世界裡,樸十年當然對其他人都不能盡信,想要擁有自己的力量。   暗中的力量。   八匹白色駿馬拉著的馬車,又搖搖過市,賺足了眼球,當再次停駐在河岸邊時,那少將軍馬擴當先跳下馬來,親挑了車簾,微笑說道:   “樸公子,今兒照顧不周,恕罪。”   日頭早已升了起來,秦淮河上風光如昨,瀲灩水光撲著麵,有少量的漕船,更多是遊船行於其上。   遠遠望去河道雖不甚寬闊,不如江麵上煙波浩渺,幽幽遠遠,卻也有另一番風味。   總會讓人知曉繁華若斯,春閨如夢。   那些漕船上堆積著天南海北的貨物,來來往往。   遊船上卻不時傳出絲竹之音,靡靡之曲,更是有女兒家的調笑放浪之聲,傳之甚遠,已讓尋常人忍不住駐足。   可要說,在漕船和遊船之間,河岸邊卻停了一艘樓船。   隻見那樓船一眼,其他船便入不了眼了。   “這便是忠順王府備下的船嗎?”   樸十年抬腳走出馬車,入眼中便是那艘雕梁畫棟,精巧細致的樓船,入耳的,卻是馬擴看似謙順有禮的問候。   他心下裡搓磨,嘴裡卻回道:   “馬將軍,何來照顧不周,沒想到你們邊關飲血的軍中之人,也學那肉食者和商賈,盡是虛虛之言。   今兒十年所見,所聞,當為十八年來罕有,著實受寵所驚了。“   這般說話,自然不是針對,是樸十年故意,是要試探馬擴。   可話落時,馬擴也隻微一怔愣,麵上情緒如不興之水波,隻皺了皺便歸於平靜,方又笑說道:   “樸公子客氣了,據我所知,樸家先前也是豪富之家,想當年太上皇南巡之時,也曾在樸家借宿,今兒這陣仗與之相較,又算得了什麼?   隻是……“   他或許覺得和一個被抄家之人提起當年無限風光,很是不知禮,不合時宜,便頓了頓,抬手一指河麵上的樓船,又換了真誠些的話講道:   “樸公子自也看到了樓船,隻願你明日裡早早登船才好,此一去神京,應是同路,隻嘆路途遙遠,誰知道風波善惡,自是珍重。”   他隻如蜻蜓點水,略一點提而已,可聽到樸十年耳朵裡,著實有著絲絲善意,便回道:“少將軍說的是,同行於山重水復,十年從未出過遠門,還望照拂才是?”   樸十年話雖這般說,可心底下已有了打算。   北上神京這事兒,已是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去了。   但是,是自己買舟北上,還是依附於忠順王府,卻是兩可之間。   “公子,公子……”   從河岸官道離著樸家僅存的別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數百米之遙,心有期盼,念著自家公子的冪兒姑娘見著馬車停駐,已又遠遠的走了來。   樸十年和馬擴拱手而別,已迎了上去,一邊往自家別院走,一邊打趣道:“眼見已是晌午時分,你身為廚娘不思做飯,又跑出來做甚?“   “你不在家,我又做給誰吃,貂叔麼?“   冪兒姑娘識趣的沒問今兒談的如何,隻走在樸十年身側,吐了吐舌頭,又撿著歡喜些的事,故意講出來,說道:   “公子,咱們家荷塘裡的荷花今兒又開了幾朵,有好多魚兒在偷吃新開的荷花,忒也討厭,貂叔便撐了小船抓了幾條,你要不要吃醋魚?“   醋魚是樸十年最愛吃的菜之一,似已聞到香味,可仍卻裝做不喜,調笑道:“好冪兒,魚吃荷花,你卻要吃魚,那你和魚何異?“   這話兒有些繞,但冪兒好歹聽懂了,便笑回道:“公子,你又胡亂編排冪兒,若你不喜醋魚,我饒了它們便是。“   樸家別院占地不算大,但貴在思巧。   因河風吹拂,便在別院四周植了許多竹子擋風。   院落前後,則都挖有荷塘。   正值五、六月,除卻那些熱情奔放的,更多慵懶的荷花,才露出尖尖角。   站在院落荷塘前,幾尾鯉魚撲出水麵,使得塘水漣漪陣陣。   這一刻,樸十年隻覺得,或把什麼都放下,隻逗弄婢子,荷塘觀魚,人生也愜意若斯,不復何求。   “公子,河那邊有人捎了話來。“   老奴貂璫不知何時已到了兩人跟前,含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