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吶。” 酒樓上,蔡京正端著茶盞品茶,一個中年文仕樣的人,提著衣角快步走了上來。 人還未至,就聽他講道:“知道大人事忙,我也不好打攪,已苦等多時了。“ 這人正是朱勔。 朱勔此時遙領威遠節度使,隻是並不如何管事。 主要的是領了姑蘇應奉局的差事,是主事官,這才是他的正經差事。 所謂的應奉局,是當朝官家專設,用以在東南各地采買稀罕玩意,並搜刮奇花異石,名木佳果。 事實上,朱勔和蔡京早就相識,很是熟悉。 蔡京數次被貶,最高時曾官居宰相。 在他第一次被貶在江南時,那朱勔的父親朱沖以一個商人的身份跪舔,果然押對了寶。 當蔡京再次被起復,朱沖和朱勔父子兩人,都因此得了官,有了官身。 這一次被貶,已是第四次。 隻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就又重新被起用,當真算是神速。 咚!咚咚! 朱勔話裡雖有幾分埋怨的意味,可腳步聲急,才一見蔡京就又說道:“小人朱勔見過大人,給大人賀喜。 想來大人此次回京,不僅官復原職,又要更進一步了。“ 他臉上笑吟吟的,躬身在一旁。 蔡京這時已把茶盞放在桌案上,隻覷了一眼,並不答話。 不知何時,一個嬌俏的小娘子已侍在一旁,悠悠然自顧添了茶水。 這小娘子並不是別人,是章出塵。 好似朱勔也識得章出塵,微一抬頭時已瞧見了,便也不覺得蔡京不說話,自己失了臉麵,就又講道: “原是出塵姑娘今兒也在,我們可是有些時日未見了。“ 章出塵這才禮了一禮,回道:“見過朱大人。“ “不敢,不敢。“ 朱勔連連擺手,笑說道: “出塵姑娘,在你麵前,我可不敢自稱大人,想當年我初到神京時,還是你給引的路,那時,你已是相府裡最得寵的姑娘。” 朱勔這會子說話兒小心,嚴謹,但平日裡也是極囂張的,終於露出一絲痕跡,隻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道: “出塵姑娘,我聽說……” 咳咳。 話才說出口,就聽蔡京清了清嗓子,朱勔立刻便住了嘴。 蔡京說道:“坐吧,說說今兒過來找我,所為何事?” 章出塵已在桌案上另添了一盞茶,朱勔倒也不客氣,就著桌子坐了,端起茶水牛飲,而後笑說道: “大人,官家修艮嶽已到了緊要的時候,是以小人又采買了一批湖石,收羅了一批奇珍瑞獸,已裝了船準備啟程。 隻是……“ “隻是如何?” “大人吶。” 朱勔又牛飲了一杯,麵上盡是委屈,說道:“咱是為大人辦事,也是替官家辦事,可奈何周遭並不太平。 小人是怕水路遙遙,再遇到歹人。“ 他自己便是歹人,因著“花石綱”之事,鬧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偏偏這會子說旁人是歹人,臉上也不改色? 蔡京如何不知朱勔心思? 雖然朱勔控製著漕幫,又有官家許以的特權,可以在運河上暢通無阻。 但這麼許多年來,他惡事做了太多,逼得百姓不得不反。 特別是有個叫方天雷的人,不知是誰化名而來,每每朱勔的大船行在運河上,他總要過來使些絆子。 偶爾時候,方天雷或能得手,不是弄翻了船,便是劫掠了湖石奇珍。 偏偏那方天雷又頗有本事,數次在朱勔手底下全身而退。 讓朱勔頭痛不已。 朱勔這次從姑蘇運往神京的大船上,載著一塊碩大的湖石,本意是想在官家那裡邀功,可不敢出了差次。 “可否查到那方天雷是什麼人?” 既然知道朱勔的擔憂,蔡京也不想“獻祥瑞”這事兒被人破壞,便不再兜彎子。 “大人。“ 朱勔哭喪著臉,回道: “小人無能,至今還未查出那方天雷的底細,隻知道他來去無蹤,手底下聚了不少好手,讓人難以捉摸。” 哼。 蔡京冷了一聲,說道:“這事兒我已知曉,自有計較,大船按時啟程便好,萬不能耽誤了時辰。 你還有何事?” “既然大人出了手,想來那方天雷也翻不起什麼浪花。”朱勔立刻舔了一口,想了想又說道:“隻是小人確實……還有一事,不吐不快。” 朱勔能成事,當初確實是因為蔡京的提點。 可蔡京數次被貶,後來又都能夠起復,也和朱勔在官家那邊越來越受重用,辦事兒得力,有著很大的關聯。 是以兩人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朱勔雖然麵上敬畏蔡京,可心底下的驕傲,驕橫,早已因居功而膨脹。 或許他並不以為自己僅僅隻是蔡京的附庸。 蔡京心裡如明鏡一般,忍著些不快,問道: “你朱勔早已不是當初的攤販,如今也是官家麵前的紅人,又有何事能讓你不吐不快?” 朱勔似沒看出這話兒裡的揶揄,瞅了眼章出塵,笑說道: “大人吶,最近這些時日,風聞那忠順王府選定了駙馬,便是竹林對岸樸家的公子,樸十年。 小人鬥膽一問,那樸家已被抄沒,樸十年又有什麼能耐,可堪讓大人和忠順王府……都如此看重?“ 昨兒晚上派了漕幫中人前去“請”章出塵的人,便是朱勔。 是因他或多或少,也對章出塵有些意思。 但礙於蔡京的安排,朱勔也便一直沒敢把心意講出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最近一年,世上流傳著樸十年和章出塵的旖旎之事,已讓朱勔心生暗恨。 他也知道。 蔡京之所以特意藏在樸家別院對麵的竹林,就是因為樸十年。 心頭的疑問憋悶了許久,今兒趁著章出塵剛好也在,朱勔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問了出來。 隻他這麼一問,蔡京便笑了。 心裡對他的些許忌憚,也頃刻少了許多,卻沒提樸十年,隻笑問道:“朱勔吶,你莫非對出塵姑娘,也有心意不成?” “小人不敢。” “不是你敢不敢,是你願不願?“ “小人不敢願!” “……” 酒樓上,談話持續了許久。 不僅提到樸十年,章出塵,也有那忠順王府的寧公子前去臨安之事。 其中曲折,外人不得而知。 岸邊碼頭。 這會子樸十年和冪兒姑娘兩人,已用不多的銀子采買了不少的原料,回到了沙船上。 看著銀子又少了多半,和眼前一堆好似並沒有關聯的玩意兒,冪兒也不知道自家公子如何靠這些東西賺銀子。 她頗有些無奈,吶吶說道:“公子,如果不能成功,也不是什麼事兒,至少……奴還有手飾盒子,到時候再拿給你便是?” 卻也在這時。 已早行了一日,在前頭船上的林黛玉正托著香腮兒看河岸兩邊的風景,突見得雪雁走過來,講道: “小姐,先生說了,舟船勞頓,待明兒到了前頭小鎮,問你是否下船歇息片刻?”
第二十四章 人各有歡喜(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