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生緩緩睜開眼。 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昨晚喝多了。 幾個工友非要吵吵著給他過六十大壽。 當然,就是去路邊攤上,買了幾個炒菜,拎了兩瓶酒,一幫人在工地宿舍裡喝了幾杯。 但這對李春生這個常年在工地打工的老光棍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喜事了。 他這輩子都沒怎麼過過生日。 李春生一高興,就喝多了。 怎麼睡下的都不知道,斷片了。 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長時間。 瞅了瞅四下,烏漆嘛黑的,啥也看不清楚。 李春生坐起身來,正要抹黑出去上個廁所,突然一股寒意襲來。 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酒也醒了幾分。 心下不禁納悶:誰把空調開的這麼低啊?凍死個人的。 下一秒,外麵又傳來一陣呼嘯的風聲,然後跨啦一聲,不知是窗戶還是門的,被刮開了。 把李春生嚇了一跳。 緊接著,一陣刺骨的寒風,夾雜著鵝毛般的大雪片子,就吹進來了。 凍的李春生連忙鉆進被窩裡,緊緊捂著被窩,牙關咯噔咯噔直打顫。 “這咋還下起雪來了?八月天下雪,這不是鬧嗎?” “哎?誰給我蓋的棉被?” “哎?這……這是哪兒啊?” 李春生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借著從刮開的窗戶中透進來的一點微亮,李春生勉強看出,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壓根兒就不是工地宿舍。 而是一處破舊的屋子。 李春生呆愣三秒,然後使勁照臉上拍了兩巴掌。 他以為自己睡迷瞪了。 這兩巴掌,倒是又讓他清醒了幾分。 可卻仍是不知道這是哪裡。 “難道是老劉他們幾個,趁我喝醉,把我抬到這裡來的?” “這幫老東西,等我回去非收拾他們一頓不可。” “不對啊,這大雪又是咋回事?總不會是,我從夏天睡到了冬天吧?” “那還不睡死過去了?” 越想越糊塗的李春生,下意識的就捋起了自己的胡子。 可這一捋,他又呆住了。 胡子沒了。 下巴光溜溜的。 要知道,他那一把山羊胡子,可是留了好幾年啊。 他沒事就喜歡捋一下胡子。 他覺得這樣看起來很像一個智者。 可現在,胡子沒了。 這是哪個殺千刀的把他最心愛的胡子給剃了啊? 那幫老混蛋,太可恨了。 竟然跟他開這種玩笑。 李春氣的咬牙切齒。 伸手到枕頭旁邊,想拿手機,給老劉他們打個電話問問。 卻沒有摸到手機,而是摸到了一個冰涼冰涼的金屬物體。 摸到這個東西的那一剎那,那種久遠的、熟悉的觸感,讓他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一個老式的手電筒。 李春生也沒顧得上去想這裡怎麼會有一個老式手電筒,趕緊拿起手電筒,打開之後,四下裡照了照。 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李春生徹底看清四周的景象了。 兩間破舊的土坯屋,墻上掛著些鹹魚乾、地瓜乾、辣椒、蒜頭,地上堆了些麻袋、壇子、罐子、農具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自己躺的這個位置,是一個靠墻的土炕。 炕頭連著一個灶臺。 灶臺上,放著一盤沒吃完的鹹魚乾,兩根醃蘿卜,幾片蒸熟的地瓜乾子,半瓶白酒。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些塵封已久的記憶,潮水般的湧入了李春生的腦海中。 這不正是年輕時候,他在林業隊裡看果園時,住過的屋子嗎? 自己怎麼又回到這裡來了? 是老劉他們把自己送回來的? 不對! 他老家是在海東省陽城這邊的一個靠海的小村子裡,而他乾活的工地,則是在寧海那邊。 兩地隔著上千公裡呢。 再說了,這都過去快四十年了,雖然他都已經幾十年沒回過老家了,但這兩間破屋子,也不可能一直保存四十年吧? 李春生呆楞了好久,終於是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重生了。 李春生在工地上,乾完活之後,沒事就刷刷手機,看看視頻。 偶爾也看看小說。 所以,對於重生,他並非是一無所知。 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有些粗糙,但卻沒有了那些深深的皺紋。 身子骨也還是乾巴瘦,皮膚卻不是那種老態的鬆弛。 而且,最明顯的感覺就是,他現在的身體,充滿了活力。 那種年輕時才有的活力。 看來確實是重生了。 李春生這心裡邊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前世,雖說他孤苦伶仃,沒結過婚,沒有子女,僅有的幾個親人也都幾十年沒聯係了。 就一個人在城裡打工。 但是,日子過的也還湊合。 一天兩百多塊錢的工錢,有吃有喝有住的。 還有一幫關係不錯的工友。 以及跟他關係不錯的桂蘭、冬梅、玉娥等幾個娘們兒。 白天在工地上乾點雜活,也談不上多累。 晚上跟幾個工友喝兩杯,沒事還跟桂蘭、冬梅、玉娥她們一幫娘們兒聊聊天,調調情。 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他已經習慣了那種生活。 可是現在,突然間回到了這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頭兒,再也見不到桂蘭、冬梅、玉娥她們了。 他這心裡邊,多少也有點空落落的。 他在玉娥身上花了那麼多錢,玉娥那邊,終於有點那個意思,想跟他一起過了。 結果,重生了。 你說這事弄得。 好歹等他跟玉娥一起過兩天,再重生啊? 白花了那麼多錢。 連屁股都沒撈著摸一下。 到死也沒嘗過女人的滋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不用說,他銀行卡裡還有十多萬的存款呢。 唉。 李春生正在這兒長籲短嘆著呢,突然間,透過窗戶,隱約聽到外麵有說話的聲音。 應該是從隔壁屋子傳來的。 一男一女。 李春生頓時一臉古怪。 因為聽那動靜,那兩人明顯是沒乾好事啊。 哼哼啊啊的。 也不知道是誰,這寒冬臘月的,竟然跑這裡來幽會。 李春生眼珠一轉,正想穿上衣服,過去觀摩觀摩。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整個人直接呆住了。 四十年多前,他那會兒十多歲,隊裡給他安排了一個看果園的活兒。 白天跟著社員們一起下地乾活兒,晚上就住在林業隊的果園裡,看個門兒,照料一下牲口。 等於是乾兩份活兒,跟那些壯勞力一樣,一天拿十分的工分。 這對他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來說,已經是一種照顧了。 他這一乾就是七八年。 一直到八三年的冬天,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正在屋裡睡覺。 突然闖進來一幫社員,說他把同村三瘸子的閨女給糟蹋了。 不由分說的就把他從被窩裡拖出來,五花大綁。 任憑他如何辯解,都沒人相信。 因為三瘸子的那個閨女,叫李翠香,就站在一旁,衣衫不整,梨花帶雨的指著他說,就是他把她糟蹋了。 他百口莫辯。 第二天就被扭送去了派出所。 一關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