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牙趙有仁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讓他叫李春生爹? 那還不如讓他去死呢。 隻是眼下,他實在是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剛明明一頭牲口都沒有的,整個果園,一百多畝地,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除了門口那條土狗,再沒有一頭牲口的影子。 可就在他們這些人離開的這一會兒功夫,牲口全都回來了。 趙有仁腦子裡一下子冒出一個念頭兒:莫非,這李春生是神仙? 除了這個,他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解釋了。 趙有仁隻當沒聽到李福貴的譏諷。 但李福貴哪能輕易饒過他? 好不容易抓住了五大牙的把柄,不使勁抖摟抖摟,那就不是李福貴了。 “咋地,不認賬了?剛剛是誰說的,裡麵要是有一頭牲口,他就叫李春生爹?這一扭頭的功夫,就不認賬了?還要點臉嗎?不過也是,你本來也沒什麼臉,有也是一張狗臉,漢奸臉,這要是倒退個四十年,早特麼一槍把你給崩了……” 李福貴就在這對著趙有仁一通輸出。 趙有禮聽不下去了,沖著李福貴喝斥一句:“你閉嘴!” 李福貴還是有些畏懼趙有禮,聞言立馬閉嘴了。 但是,小弟被喝退,還有大哥呢。 趙國民站出來了,對趙有禮說道:“二叔,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勞師動眾的讓人把我們喊來,不會就是來看你們的笑話吧?” 一句話,說的趙有禮臉上也青一陣白一陣的。 趙有禮板著臉,說道:“這事不對勁,剛才我們明明都看過了,的的確確是一頭牲口都沒有了,我們七八個人,不可能都眼花的……” 話沒說完,就被趙國民打斷:“是,你們是不會眼花,但是心花沒花,這個就不好說了。” 趙有禮冷聲質問:“你什麼意思?” 趙國民毫不退讓:“我什麼意思?你們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誣陷李春生,你們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李福貴說道:“他們能是什麼意思?春生把趙國良那個畜生關在屋裡,被抓了個現行,打成了殘廢,他們沒有那個臉去找三瘸子,就隻能把氣都撒到春生頭上唄?我告訴你們,現在都是新社會了,都改革開放了,還搞舊社會地主惡霸那一套,門兒都沒有!地主惡霸都被我們老百姓掀翻了,你們一家子也好不到哪去,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 “好!” 李福貴的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立馬引來一片叫好聲。 這讓李福貴很是得意。 趙有禮則氣的臉色鐵青,看著李福貴,恨不得吃了他的樣子。 李福貴仗著有趙書賢、趙國民撐腰,毫不示弱的瞪著趙有禮。 這時,趙書賢也站出來了,看著趙有禮,說道:“前兒個,你們說春生偷賣大隊的雞蛋,偷賣大隊的牲口,拉著我,興師動眾的過來了,結果呢?雞蛋、牲口一個沒少,這一次,伱們又說春生偷賣牲口,又是興師動眾的拉著我過來呢,結果呢?牲口還是一個沒少。有禮,你到底要乾什麼啊?” 趙有禮滿肚子疑惑跟冤屈,可就是沒處解釋。 最後,深吸一口氣,說道:“二哥,這次……是我唐突了。” 趙國民冷笑一聲:“我看不是你們唐突了,你們就是成心想要欺負春生。” 然後,趙國民轉身又對趙書賢說道:“爹,我看啊,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他們一家老是這麼惦記著報復春生,春生早晚會吃虧的。這次,幸虧牲口都在,他們沒有汙蔑成,可下一次,萬一這些牲口,真被人給偷走了呢?那春生可就說不清了。” 趙有禮點點頭:“那你說該怎麼辦?” 趙國民說道:“很簡單,反正公社那邊也下來通知了,讓把林業隊解散,果園包給社員,我看,乾脆就包給春生吧,連帶著大隊的這些牲口,也都賣給春生。這樣呢,就算是春生把牲口賣了、殺了,那旁人也說不著什麼了。而若是有人還惦記著報復春生,來果園裡搗亂,那就直接報公社派出所,該抓的抓,該判的判,咱們西廟大隊,可絕不容忍這種敗類!” 趙書賢沒有說話,隻是看了眼趙有禮。 趙有禮也看了眼趙書賢,然後對趙國民說道:“這果園可不是你說包給誰就包給誰的。” 趙國民說道:“是,可同樣也不是你說包給誰就包給誰的。” 兩人四目相對,火花四射。 換做之前,趙國民還真不會跟趙有禮這般態度說話。 對這位本家二叔,趙國民起碼的尊重還是有的。 可是,趙國良跟李翠香那件事之後,特別是前晚跟李春生那頓酒之後,趙國民是徹底豁出去了。 心愛的女人都被人給糟蹋了,他還有什麼顧忌的? 撕破臉乾就完了。 而對於趙國民的這個態度,趙書賢也是默許的。 有句話怎麼說來的? 天下苦秦久矣! 西廟大隊,苦趙景山一家久矣! 是時候推翻這一家子惡霸了。 趙書賢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年他親爺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私塾,被趙景山那個畜生給推到臺上的場景。 現在,他兒子中意的女人,又被趙國良那個畜生給糟蹋了。 昨晚父子倆在家裡喝酒,趙國民拍著桌子怒罵:是可忍熟不可忍! 這話尤回蕩在耳邊。 是可忍,熟不可忍啊。 真當他趙書賢是個泥捏的啊? 趙書賢便說道:“關於果園承包一事,支部這邊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就效仿南邊的黃泥溝大隊好了,全大隊社員競價,誰出價高,就包給誰。這個方案也報給公社了,公社那邊也比較認可這個方案,甚至建議,漁業隊也可以用這種方式。我們再把個中細節斟酌完善一下,爭取在年前,搞一個競價大會,把林業隊的果園,和漁業隊的機輪,都分包給社員們,也算是響應國家的號召了。” “好,支持書賢支書。”李福貴立馬大喊一聲。 趙高發跟另外幾個人,也都高聲叫好。 老鼠二腚那幾個狗腿子,聽到趙書賢的這番話,一個個先是愣了下,然後眼珠子就開始滴溜骨碌亂轉起來了。 關於漁業隊解散的事,他們這些機輪船長也早就聽說了。 可是,趙有義、趙有名那哥倆兒,就很是不屑的跟他們說,就算漁業隊解散了,這些機輪也是他們家的,到時候,老鼠二腚他們這些船長,還得跟著他們家乾。 對於這話,老鼠二腚他們這些船長都沒有懷疑。 內心裡也都想當然的以為,這些機輪船以後肯定還是趙有誌一家子的。 畢竟,整個西廟大隊,誰敢跟他們家爭啊? 連支書趙書賢都是他們一家的。 可是現在,趙書賢卻當眾說,大隊支部準備搞一個競價大會! 誰想承包果園、機輪,那就自由出價,誰出價高,就是誰的。 那豈不是說,隻要他們出價高,這些機輪就是他們自己的了? 打多少魚,掙多少錢,全都是自己的。 一想到這個,老鼠二腚就抑製不住的激動起來了。 能自己當船長,誰願意給趙有誌一家乾啊? 老鼠二腚當了這麼多年的船長,打了這麼多年的魚,一條機輪一年掙多少錢,再清楚不過了。 一萬有點難度,但八千還是穩穩的。 而給趙有誌一家乾呢?最多給個一千兩千的。 一千兩千,跟萬兒八千,選哪個還用考慮嗎? 至於說會不會因此而得罪趙有誌一家,便看此時趙國民對趙有禮的態度就知道了。 還有,剛才李福貴那番慷慨激昂的話,也或多或少的影響了他們。 如此一來,原本是堅定站在趙有誌一家身後的、以老鼠二腚為代表的狗腿子們,此時都有了另外的想法。 趙有禮也難掩訝然的看著趙書賢。 關於果園跟機輪承包方案的事,趙書賢可從來沒跟他說過啊。 趙書賢口口聲聲說是大隊支部的決議,可他這個大隊的保管兼會計,大隊支部的一員,對此竟然毫不知曉! 顯然,趙書賢是故意瞞著他的。 這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啊,也不想想他這個支書是怎麼當上的。 趙有禮也明白,趙書賢跟趙國民父子倆,之所以是這個態度,跟趙國良糟蹋李翠香一事不無關係。 說實話,他侄子糟蹋了李翠香,趙有禮也挺氣憤的。 自古以來,禍害良家婦女,那都是天打雷劈的事。 趙有禮也算是讀過書的文化人了,對這種事自然也有種發自內心的不齒。 更何況,趙國民喜歡李翠香,這幾乎是整個西廟大隊都知道的事情。 趙書賢甚至都準備去三瘸子家提親了。 這種情況下,趙國良還把李翠香給糟蹋了,那真是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說不過去啊。 要不是趙國良此刻還躺在醫院裡,趙有禮都想痛罵侄子趙國良一頓。 可話又說回來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家,也提出了一個還算是完美的解決方案,那就是跟三瘸子結親,並且三瘸子也答應了。 事已至此,趙書賢、趙國民父子倆,竟然還要拿這件事來做文章,還要因為一個女人,就跟他們家鬧翻,那就隻能說一句:不知好歹了。 既然如此,那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說他們一家是地主惡霸? 還真說對了。 他們家就是惡霸。 趙有禮冷冷的看了眼趙書賢跟趙國民,說了句:“既然書賢二哥都已經有了決定,那就按照書賢二哥的決定來吧。今天這件事,算是我唐突了,我在這兒給春生賠個不是。” 說著,微微對著李春生欠了下身。 然後,轉身離去。 趙有仁心有不甘,卻也隻能恨恨的瞪了眼李春生,跟著趙有禮走了。 走出去一段路才發覺,老鼠二腚他們都沒有跟上來。 趙有仁便沖他們喊了一聲:“你們幾個還在這兒乾什麼?走啊?” 老鼠二腚沖著趙有仁歉意一笑,回道:“五哥跟二哥先走,我們……跟書賢二哥再說兩句話,嗬嗬。” 趙有仁說道:“還有啥好說的?牲口又沒丟,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趕緊走吧。” 不等老鼠二腚說話,趙有禮就冷聲說了句:“你還沒看出來嗎?人家都飛高枝上去了。” 趙有仁愣了下,這才明白過來,恨恨的沖著老鼠二腚他們指了指,說了句:“行,你們行,吃裡爬外的狗東西。” 說完,氣呼呼的轉身走了。 等他倆走遠了,老鼠二腚才朝地上吐了口痰,罵道:“說誰狗東西呢?他才是狗東西。” 另幾個狗腿子趕緊幫腔:“就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今天這事,就是他攛掇著要誣陷春生的。” “可不是嘛,二叔,今天這事可不怪我們啊,我們就是……來看個熱鬧,嗬嗬。” “那個……二叔,機輪承包的事,真的是誰出價高就是誰的?” 趙國民說道:“關於這件事呢,昨天我已經去大呼隆家,跟大呼隆商量了一下。也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這樣,明天晚上,大家都去我家,咱們就這個事,再一塊商量商量,怎麼樣?” 幾人頓時激動起來:“好好好,哎呀太好了,那明天晚上,我們就去你家。” “對了,春生,剛剛我們幾個的確是把這果園給翻遍了,都沒有看到一頭牲口的影子,怎麼一轉身的功夫,這些牲口又回來了?你把這些牲口藏哪去了?” 李福貴沖那人說道:“藏哪去了你管得著嗎?怎麼,你還想下次來偷牲口呢?” 那人趕緊陪笑著說道:“哪裡哪裡,我就是好奇罷了。” 李福貴翻了翻白眼:“不該打聽的事別打聽。” “是是是。” 趙書賢這時看了眾人一眼,說道:“行了,你們也都別在這兒圍著了,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吧。” 趙書賢都發話了,老鼠二腚他們自然也不好再呆在這裡,一個個全都走了。 就隻剩下李福貴他們這幾個。 李福貴就問了李春生一句:“春生,你到底把牲口藏哪去了?藏的挺嚴實啊,他們那麼多人,竟然都沒有找到。” 李春生翻了翻白眼,說了句:“不該打聽的事別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