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趁著對話的間隙快速地打量了院子。 門口雜亂地放著一些修理工具和拆了一半的板車車輪,似乎主人正在修理;三間的土胚茅草屋,房門關著;側邊靠墻批了個廈子,應該是雞舍和放雜物的地方,東邊靠墻的地方推著高高的柴草;院墻一人來高;中間地上曬著一些穀物,架子上晾著一些燙熟的蔬菜應該是做乾菜,留作冬天吃的。 “這位大叔,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家阿勇好鬥,看見狗就喜歡亂叫,擾了你們清凈了。”待他回頭後,明赫說道。 “你不是這一片的吧,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 “沒見過很正常,我不是這片的。在西北當兵多年,33年長城戰役的時候,跟日本人對砍把這腿給弄斷了,沒用了,這不,隻能回家做個廢人。” 明赫說著用復雜地略帶傷感的目光看向自己那條瘸掉的腿,隨即又倔強的笑了起來,“不過,沒關係。多少人去了,再也回不來了。我這還能多吸幾天氣,照顧照顧家裡老人,也算是老天眷顧了!” 明赫發現對方的警惕明顯少了許多,眼睛也有些發紅,停頓了下,低著頭又接著說:“快能種麥子了,買了些種子,打算在城外開點荒,種些麥子,收點口糧。”說著拍了拍肩頭半袋小麥種子。 大叔聽著竟然抹了眼淚,原本的警惕沒有了,滿是心疼地說著:“孩子,回來就好。我那大娃和二娃也是跟你差不多大,一個自己當兵去了,一個被拉去當兵了。好久沒消息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還能見著不。”說著嘆了口氣。 “會回來的。”明赫抬起頭,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話。 這四個字,說的和聽的,都不信。但這是信念。 “你家的大黃長的真威武!”明赫岔開話題。 “你這條狼狗也不錯啊,現在是老了,年輕時肯定異常兇猛霸氣!” “是的。年輕時,可是英勇,還救過我一命。”明赫一臉引以為傲地看著阿勇說道。 明赫說著放下種子,從布袋裡竟然掏出來一大包用廢報紙包裹好的各種骨頭,報紙浸透著油漬,有的地方都被戳破了。 明赫蹲下來,撥出一些骨頭放在地上,兩隻狗,都開始歡快地吃了起來。明赫在大黃的背上捏了捏,又揉了揉頭,大黃也沒有反抗,沒有什麼是一頓骨頭收買不了的。 阿勇卻不乾了,吃醋了,不吃了,竟然在明赫身上蹭來蹭去。兩人見狀,都笑了起來。明赫趕緊也在阿勇身上擼了擼,算是安慰了。 “你這是從哪弄這麼多骨頭?”大叔好奇地問。 “家裡平日裡也沒啥好吃的喂他,這不,每次趕集,都會到飯店要些骨頭帶回來,給他加加餐。” 說話間,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人走了過來。老人熱情地招呼著。 “大叔,你招呼客人吧,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了。我還要乘著日頭,趕著回去翻翻地。”明赫說。 “這是我家外地親戚的孩子,在這讀大學,真是出息,有時請他們到這吃吃飯。不礙事的,你等我一下啊。”說著,快速跑進院子,用布袋裝了大半袋花生,硬塞給明赫。 “家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這是今天剛炒的花生,你帶回去嘗嘗。看見你啊,我就想到我那兩個娃了。”大叔鼻子又是一陣發酸。 明赫哪肯收,怎奈架不住大叔熱情,隻得收下。 大叔看著明赫帶著阿勇一瘸一拐地走了,默默地抹了眼淚,帶著兩個學生進去,關了門。 “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明赫看著這一布袋花生,心裡不是個滋味,可是眼淚和緬懷換不來絲毫改變,唯有向死而生的心才能看到光芒。 明赫走到房子前麵路口轉彎時,迎麵走來一個挑著擔子賣豆腐的二十多歲小夥,看了一眼覺得哪裡奇怪,可是又想不起來,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發現了哪裡不對,原來少了吆喝聲。 “豆腐怎麼賣?”明赫喊住。 “一角一斤。” “給我來一斤。你家豆腐不錯,家在哪裡啊,以後過年磨豆腐就到你家了。”明赫拉起家常。 小夥一邊切著豆腐,一邊說:“家離這邊太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們去不太方便,我這是今天早上做多了,沒賣掉,才到這片來的。” 明赫沒有繼續再問,此人眼光犀利警惕,一身灰色粗布製的衣服,雖已破舊打了不少補丁,但全身上下並無豆汁濺到身上的痕跡,肩膀處的衣服也不比其它地方磨損的更嚴重,可見並不經常挑擔子,那雙手雖然粗糙,可是切、鏟、稱動作略顯笨拙。 明道心裡有了判斷,此人應該是個盯梢的,有些經驗,可並不豐富,很可能是跟蹤剛才那兩個學生過來的。 明赫接過小夥遞過的豆腐,轉身繼續前行。隻聽見,那小夥挑著擔子到大叔家方向就轉了過去,果然不出所料。 明赫又繞到離房子最近的一麵院墻,仔細聆聽了一會裡麵的聲音,確定了東方辰在裡麵,就轉身離開了。 在附近一處無人的地方,明赫從小麥種子裡拿出望遠鏡,藏起行囊,讓阿勇回去把小伍帶來。自己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正好可以看見院子。 剛進去的兩個一男一女從穿著和行為來看應該就是附近的大學生。大叔這邊應該是他們的一個聯絡點。 如果沒有判斷錯,東方辰應該是共產黨在南京地下組織的一員,結合當前局勢,很可能是在計劃學生運動。 如果是這樣,婉清姐也是潛伏的一員嗎?賣豆腐的小夥應該是國民黨特務處的人,不過……也可能是日本方麵的。 思緒間,零零散散又進去了幾個人。現在天氣太明,不太適合就近潛伏,明赫隻能繼續樹上監視,靜待夜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