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六這天早膳過後,張環親自給朱祁鎮送來了一疊厚厚的紙張,這是佐佐木希等十四人近十天來每天的文字交代,同時說有幾人已經崩潰了,開始大哭大喊之類的! 朱祁鎮翻看了這些資料後,有些吃驚,佐佐木希一行人有一船金銀作為後盾,主要目的是購買寶船圖紙及材料,而所帶金銀也是可觀的,白銀十五萬兩,黃金萬兩,這樣按照明朝的換算比例應該能折合白銀二十五萬兩!按照朱祁鎮對大明物價的了解,這在後世相當於1.5億人民幣了! 朱祁鎮略微估算了一番該船應該是五十噸位的船,金銀六噸左右,人員一百,考慮到古代的飲食,每個人體重估了八十千克,而一搜寶船用料需要足足的一百二十噸木料,單是用料需要一萬兩白銀,這是大明官府所用,對外售賣肯定是價格暴漲,而成品載重能力達到驚人的七千餘噸。 不過朱祁鎮略有疑惑,這種船的核心技術肯定不是東南沿海官員能掌握的,隨後仔細對比了一番,得出一個結論,材料確實是寶船用料,但是技術不是寶船的技術,而是最大可能的得到東南沿海所掌握的最好技術! 朱祁鎮考慮到技術本就貴,加上這種事情一旦被發現,就是滅門之災,因此他們要購買的技術應該是在載重能力五百噸到一千噸左右的船隻! 目前,事情已經清楚了,接下來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是朱祁鎮要考慮的問題! 此時的港口主要是泉州、寧波和廣州三地!朱祁鎮命人找來了當時關於東瀛使團的奏折,使團在寧波港口上岸,明確記錄三艘船,噸位五十噸左右,隨後又想到寧波距離應天府不遠,那裡可是設有六部,或許那裡有人掌握有大明寶船的技術圖紙,雖然現在大多都是虛職,可畢竟此刻的北京隻是行在而已,應天府還是名義上的首都! 事關重大,朱祁鎮來不及思考,先一步來到乾清宮,將自己知道的講了出來,最後說出了自己的分析以及擔心的問題! “黃金萬兩,白銀十五萬兩。”朱瞻基聽後,輕聲重復了一下,隨後道:“這件事情你還能繼續處理下去嘛?” “能!”朱祁鎮回答道:“但是我對那裡不了解,需要去一趟!” “知道了!”朱瞻基頓了頓,繼續道:“你有信心就好!至於親自去一趟就不必了,朕交給他人處理!” 實際上,朱祁鎮此時有些矛盾,既想出京又不想出京。 不想出京有以下幾個原因:一是自己雖然看著比同齡人大,可也隻是十歲左右的模樣;二自己雖然是太子,但未參與朝政,對於沿海官員也隻是聽胡濙簡單的介紹了一番,而且當時的重點與現在又有所不同;三路途遙遠,交通不便,路上耗時太長了,自己雖然作戰力強,可是政治智慧就差遠了,與其浪費在路上,不如跟著朱瞻基處理奏折,積累經驗! 想出京的原因也簡單,一可以提前了解駐地衛所的一個整體情況;二寧波港口靠近上海縣,自己可以提前查看情況,日後好有所規劃,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這對自己也是一次積累寶貴經驗的機會! “你有什麼想法?”朱瞻基見朱祁鎮久久沒說話,開口道。 “父皇,我有些矛盾”朱祁鎮頓了頓,簡單的說了自己的考慮,當然作戰能力強這種話是不會說的。 “你小子,考慮的還挺多!”朱瞻基有些欣慰道:“朕建議你不要去,第一,此去不是久駐,很可能半個月時間就要啟程回京了;第二這種事情你去頂多也就是發號施令,不可能親自參與到其中;第三跟著朕你確實可以學很多東西;第四你的母後和祖母估計也不會同意的,平民百姓都講究一個先成家後立業,你如今這麼小她們哪會放你離開京城;第五你若是有能力,咱家的大好河山你以後哪裡都去得!” “兒臣知道了!”朱祁鎮認真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隨後又道:“父皇,這些官員真的有膽子這麼做嘛?” “有!”朱祁鎮頓了頓,隨後道:“不過想要湊出一艘寶船的材料有些不可能,他們或許會找些替代品,至於寶船圖紙一般的官員接觸不到多少,但是大明已經普及的噸位船圖紙他們肯定是有的!” 朱祁鎮點了點頭,隨後又問道:“父皇,佐佐木希一行人準備怎麼處理?” “砍了領頭的腦袋,其餘人放回去!”朱祁鎮沒有考慮太多,直接說道。 “那我的敲詐豈不是空了?”朱祁鎮有些無奈道。 “即便現在如你所說一般,恐嚇住他們了,放他們部分回去,拿贖金來,可他們回去後,若是舍棄了在這裡的人,而又不可能真的去打他們,平白的丟失了大明的威信!”朱瞻基解釋道。 朱祁鎮這時才想起來,後世的不平等條約都是對方打上門後才簽訂的,光靠恐嚇確實有些難以保證此次行動的成功! 朱祁鎮認識到自己有些想當然了,最起碼在太子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都受到掣肘,一時間沉默了下來,隨後看起了奏折。 “怎麼?”朱瞻基見得朱祁鎮不說話,道:“這就垂頭喪氣了?” “沒有!”朱祁鎮肯定的搖了搖頭,道:“我隻是在反思這件事情!” “懂得反思就好!”朱瞻基頓了頓,繼續道:“你準備怎麼處理蘇晴兒?” “嗯?”朱祁鎮一愣,隨後意識到什麼,這才道:“不打算處理!” “嗯?”朱瞻基略微聲音一沉,這是一個極為細微的變化,朱祁鎮都沒有察覺,道:“為什麼?” “這得到這些材料前,我和蘇晴兒談過幾次話,第一她原本是不肯來大明的,這個我在佐佐木希那裡得到了證實;第二,她在講述的過程中提到了這艘船,與材料說的一致,這件事情她大概率不知情;這第一第二可以相互佐證,雖然不能確保百分之百,但一切都合理起來了,因為蘇晴兒是被迫來我們這裡,他們無法保證蘇晴兒是否會倒戈一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這種事情不告訴蘇晴兒,既是保護蘇晴兒也是保護佐佐木希等一行人以及背後的金銀。第三是她身在皇宮,我覺得消息是不可能傳出去的,若是能傳出去的話……”朱祁鎮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意思很明顯了。 朱瞻基聽後覺得自己這個太子邏輯思維極強,至於想從皇宮把消息傳出去,在自己手裡是絕無可能的! 朱瞻基沒有多說什麼,顯然已經認同了朱祁鎮的說法,父子二人一同用了午膳,處理奏折到晚膳的時候,朱祁鎮考慮到自己還沒去坤寧宮請安,提議朱瞻基一塊去坤寧宮用膳,朱瞻基卻是讓朱祁鎮自己去,他自己還有事情需要處理! 朱祁鎮也沒有想太多,離開了乾清宮,去往坤寧宮了。 朱瞻基看著離開的朱祁鎮,眼中有些許贊許目光掠過! 自己這個兒子從去年開始,身上就開始有意無意的散發出一種年輕人的鋒芒,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可今天經過自己說了他計劃的弱點之後,僅僅不到一天的時間,鋒芒已經內斂少半了! 要知道從鋒芒畢露到韜光養晦這是一個極為漫長的轉變,朱瞻基自己就經歷過,自然知道這個轉變的困難程度,甚至想要轉變都需要吃足夠的苦頭,可是自己這個兒子僅僅是被自己指出了漏洞,就開始轉變,並且能進一步內斂一部分鋒芒,可謂是很厲害了! 至於到底是鋒芒內斂還是垂頭喪氣這個朱瞻基還是不會看走眼的! 朱瞻基招來自己的心腹劉眠,吩咐了幾句,便一個人開始享用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