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對峙之局(1 / 1)

……   石湖身後傳來一聲怒吼:“狗韃子!給你石爺死!”   原來徒步的石江已經到了,見一個高瘦彪悍的韃子,手裡正拎著族兄首級耀武揚威,登時目呲欲裂,舉刀向龐起龍猛撲。   龐起龍隻是冷笑,連石敢的頭都不扔,足不旋踵,就站在原地以刀相迎。   石江渾身上下仿佛都在發出著憤怒的咆哮,喊一聲,砍一刀,一刀連著一刀,忽然奮起一刀,竟砍中了龐起龍大臂!   石湖正要歡呼,龐起龍卻恍若不覺,反手一刀,便抹斷了石江的脖子!   龐起龍仰天狂笑:“痛快!痛快!”   石河死!石敢死!石江死!   頃刻之間,石家五蛟,已死了三人!   眾人眼睛似要噴出血來,惡毒的咒罵不斷,揮舞刀劍一擁而上。   龐起龍朝後便走,他身後卻沖來幾個披棉甲的韃子,個個身軀高大,人人重盾利刃。   乒乒乓乓一頓砍殺,以少打多,轉眼便留下兩條性命,把眾人手裡的短兵刃逼退。   恨意滔天不如兵鋒銳利!   實力比怒火更有用!   這,就是沙場!   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石湖忽然感到有點人單勢孤,他擰身,想看一眼石海,石家五蛟裡除了自己,唯一還活著的石海。   就看一眼,然後,他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可剛回頭,就聽砰地一聲巨響,耳朵都險些被震聾,緊跟著,一團濃濃的白煙就在他身後騰起。   ……   步流變打完一銃,沒聽見慘叫,也不知打中韃子沒有,中了能不能透甲,馬上借著濃煙掩護,貓腰跑開。   等悄悄躲到一匹馬後麵,他才摸出石河藥囊裡的小竹筒和鉛彈,心急火燎的裝填子藥。   鳥銃都是一樣的鳥銃,明朝的鳥銃都是按一定之規打造,長三尺,彈三錢,藥三錢。   有規矩,卻改不了裝填的繁瑣。   據戚繼光將軍《練兵實紀》載:他麾下熟練兵一分鐘也隻能打兩銃,就是因為裝填子藥有多達十道工序,太過復雜,要30秒才能完成。不然,戚帥也不用費那麼大勁去搞撈什子三段擊了。   步流變心急如焚,他親眼見到了帶隊頭領石敢的死。   他也知道,這一小隊人就快完了!   除非一種可能,他下一銃,乾掉那個看起來悍狠無敵的韃子首領:   李成棟的遊擊將軍龐起龍!   這種漢人韃子!比後金韃子尤為可恨!   步流變捏緊鳥銃,貓低身子,在人馬縫隙中,不斷地去找龐起龍位置。卻再看不見那囂狂的韃子了。   ……   石家兄弟裡,石海是最先冷靜下來的一個,見步流變先放了第一銃,也馬上從倉促遇襲的驚慌中醒過神來,大聲呼喝:放銃,放銃!   鳥銃勝在輕便,石家馬隊裡帶銃的人還真是不少,仗著銃在數量上的優勢,一通砰砰亂射,成功把譙樓韃子幾個箭手給逼了回去。   眾人這才得以壓到城門甬道前。   他們這邊雖死傷不少,但也還有二十來人,而且各個都是石敢的弟兄與親隨,仗著想給大佬報仇那股血氣,竟圍在城門甬道外頭,悍然不退,人挨人站成個半圓。   但守在甬道裡頭的清兵,個個高大獰厲,盔甲厚,盾又沉,馬隊沒了首領,又沒硬兵器,石湖一時也不敢冒然朝甬道裡再沖。   兩邊就在城門靠裡這個口,成了個短暫對峙之局。   ……   步流變找不見龐成龍,心裡異常懊悔,剛才那一銃怎麼沒打中這廝!   恨得咬牙隻想:這時要有門佛朗機炮就好了!一枚實心彈對著甬道射過去,必教這幾個韃子腸穿肉爛,灰飛煙滅!   不過,眼前就隻有手上這桿鳥銃,他還得另想主意。   步流變對鳥銃破甲不太有信心。   萬歷年間,大學士徐光啟就曾感嘆:“虜多明光重鎧,鳥銃之短小者,未能洞貫。”   而萬歷朝有三大征,重軍事,鳥銃的質量控製肯定比一片淒涼的明末要可靠,何況此時韃子手上還有重盾!   鳥銃和刀劍,其實都不能真正威脅到韃子,所以,眼前能暫時對峙住,怕隻是因為,龐起龍現在沒真個想要殺出來!   但如果他想不出辦法,那等眾人血氣與報仇的怒火一旦消耗得差不多,明軍就是個一擊即潰的局麵。   對,龐起龍那廝,打得肯定就是這個主意!   但他錯了!   ……   步流變貓腰摸到石海身後,問道:“石把總,要不要給石千總報仇!”   “怎樣報!”石海將信將疑,依然問道。   步流變低聲道:“韃子犯了個大錯。他們人本來就少,又在譙樓裡和城門洞裡分成兩撥,弓箭和盾兵互相不能保護,正好各個擊破!”   “你想怎樣做?”   “給我找兩個膽大手硬的幫手,先把譙樓的箭手滅了。”步流變伸出手,掌心攤開。   石海隻想了短短一瞬,便倒轉刀柄遞了過來,道:“多帶兩個人吧,剛才譙樓有四人射箭,三個在二樓,還有個用箭高手在三樓。”   步流變一笑:“多了沒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能近身,他們死,近不了身,我死。你這裡頂住,士氣千萬莫墜了。”   ……   三個人,一個拿鳥銃,一個有刀,步流變把鳥銃給了那個拿刀的。自己隻留一柄刀。   他帶著兩人悄悄上了登城踏步,到死角處,這才小聲交代道:“我一人先爬上去,你們聽我扔瓦片下來,你們就在外頭開銃,罵人,總之引箭手看你們,藏好準備沖門,聽見我動手的聲音,就一起往裡沖。一路小心三樓的箭手,都記住了?”   “我銃有準頭,這麼近定能打中一個韃子。”拿銃的自信道。   “能中最好!”步流變又問拿刀的:“你這刀殺過人嗎?”   “沒。”那漢子感到可能要被輕視,一抿嘴唇道:“我下得去手,韃子不是人,我當殺豬殺羊。”   “好!”步流變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雖然隻是短時間接觸,但步流變覺得石海頭腦還算可以,希望他選的兩人靠譜,能派上點用場。   ……   沒想到他瓦片才丟下去,拿銃的那家夥就給了他一個驚喜,鉛子啪一聲打在窗戶上,二樓裡麵跟著就是一聲痛叫。隔著墻,他都聽的清清楚楚。   有個聲音問:“咋咧?”   中槍的罵道:“入你娘,你瞎了!老子膀子中鉛子兒了。”   片刻,開頭那聲音回罵道:“入你娘,屁的鉛子,明明窗戶的木渣子。”   步流變不再等待,嘴裡叼著刀子,雙臂用力,從譙樓實墻那麵一轉轉到有窗這麵,抱頭合身,用力一撞,從窗戶直接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