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流變懂,他了解石湖為什麼會發火。 此刻,雙方都在等待支援,迫切無比地盼著援軍能早一步來到,以打破眼前這讓人心焦的現狀。 可廣州明明就在身子背後,援軍也近在咫尺,偏偏就是遲遲不來,換誰,誰都會急。 他沒開口,怕再觸怒了石湖,隻是探詢地望了眼石海。 石海會意,也沒說話,抬手伸出兩指。 步流變心裡明白,這大概是已經兩次求援的意思,於是也多少放心,點頭告了退,朝四人小隊臨時歇息的墻角走去。 …… 街壘後麵不遠,幾個死去明軍的屍體,就被草草地擺放在路邊,還有三個還留在甬道裡頭,其中也包括石敢的無頭屍身, 這時,血都已經流乾了。 看見這些屍體,步流變更加能體會石湖的暴躁, 這暴躁透露的,除了石湖心裡的驚慌和不安,還有一種情緒,是憤怒。 憑什麼偌大一座城,屬於南明朝的廣州城,就冷漠地躺在身後,任由一支三十來人而且傷亡極其慘重的小小孤軍和奪門的清兵鏖戰,苦苦僵持,到現在無一兵一卒來援! 這件事很荒謬好吧? 他們三十來人,可是在為廣州而戰! 那支清軍小隊,才應該是真正的孤軍好吧! 所以,明軍裡有這種暴躁憤懣情緒的,決不隻是石湖一個。 當那股為首領,為族兄弟,為同袍,為血性義氣報仇而飆升的腎上腺素稍稍減退後,誰都難免會產生這樣的情緒。 幾十萬人的廣州城,憑什麼就我們這三十幾人來扛?來死?難道我們死得還不夠多嗎?朝廷呢?那麼多大官呢?那麼多將領呢!那幾十萬百姓呢? 步流變朝幾個死去的明軍躬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然後咬了咬牙,狠心取了兩頂沒被血汙的明軍紅纓戰笠。 …… 胡亂坐著歇息的四人,見步流變走過來,連忙就要起身。 沙場,是最講實力的地方,顯然,剛剛攻取譙樓,殺兩人,降伏兩人的作為,已經讓步流變贏得了小隊所有人的敬重。 步流變手虛虛一按,示意不必,把戰笠遞給薛沉舟姚逢春兩個人。 以此時石湖和眾人的情緒,他現在開口提薛沉舟姚逢春的事,風險很大,說不定,兩人馬上就會被亂刀砍成肉醬。 雖然他倆在譙樓上也割了豬尾巴,但光頭也是一樣的紮眼,所以步流變依然讓他們戴著青布頭套,還安排拿銃拿刀的兩人寸步不離的跟著,有一點監視的意思在,但更多的還是對他們的保護。 用明軍戰笠給兩人稍稍掩飾一下,很有必要。 更重要的,這還是一種歸屬的暗示,雖然隻是一頂帽子,但有它不可代替的意義。你們,從此就是南明的軍人了。 因為受傷暫時沒有用處的姚逢春,尤其在意這一點,拿到戰笠就像溺水的人撈到一顆救命稻草一樣,趕緊把紅纓戰笠扣在頭套上,牢牢栓緊係帶,看著步流變的眼神裡,滿滿的感激。 步流變早有體會,姚三這貨,最大的特點,嘴硬膽子小。 薛沉舟接了戰笠在手,第一件事是擦,他從懷裡掏出一塊布來細細擦,慢慢擦了很久,覺得差不多了,拿正端詳一下,又放在鼻子前頭聞了聞,接著又擦,這樣重復三遍之後,才肯放頭上試戴了一下。 似乎覺得不太合適,拿下來左右用勁壓了壓,調了調內廓。再戴上左右動了動,又拿下來調弄,戴上,這時眼睛裡才稍微露出點滿意的神色。 步流變就這樣靜靜地等著,直到薛沉舟調完他的帽子,這才招招手,把他單獨叫到一邊。 壓低聲音問:“老薛,清軍這撥前鋒,一共來了有多少人?” “三百多人,除了李提督的親兵,大部騎兵全都來了。”薛沉舟叫了聲李提督,又馬上改口道:“李成棟帶著步軍,可能還有幾天路程。” 步流變並沒在意他怎麼稱呼李成棟,繼續問道:“這三百多騎兵,都以那龐起龍為首麼?” “不,有一個參將兩個遊擊,杜有和是參將,龐起龍還有王士選,這兩人是遊擊。”薛沉舟道: “龐起龍要搶拿廣州的頭功,隻帶十五個人,扮作洋船上的水手來奪門,王士選帶著三百騎大隊隨後接應。” “那個參將杜有和呢?” “杜有何並沒跟大隊一起,前日就帶了幾個人單獨走了。” 步流變奇道:“他不是前鋒騎的主將嗎?為何不和大隊同行?不怕軍法?” 薛沉舟解釋道:“騎兵都是精兵,一直跟著李成棟的老人,杜有和是從劉澤清那邊自己投來的,來的日子也不久,職銜雖高,實際差遣不動這幫老人。遇到什麼事,王士選龐起龍一合計就定了。 不過,杜有和這人挺有眼色,也有心計不討人嫌,他自己走,是不和他倆爭功的意思。這麼做其實聰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橫豎隻要拿下廣州,總少不了他一份功勞。” 步流變點點頭,最後問了個他此際最關心的問題:“那接應的王士選何時會到。” “按約定今日必到,但究竟何時,我也說不確切。”薛沉舟沉吟了一下,又道: “不過我猜應該很快,雖說龐起龍愛搶功,但王士選是李成棟信得過的老人,能顧全大局,必不至陷龐起龍於險地太久。” …… 交談很高效,步流變著急知道的幾個不解疑點,在薛沉舟這裡得到了有力的佐證,便叫薛沉舟繼續歇息,養養臂力。 因為,接下來,必定是一場艱苦的鏖戰。 薛沉舟卻主動問道“大人,城中援兵幾時能到?” 步流變語塞:“這……我也不知道。” 薛沉舟臉色變得急迫起來,請戰道:“既然援兵未定,那何不馬上奪門。這邊二十餘人。那邊連龐起龍隻有十二人。至少還要將一二人去聯絡王士選。” 步流變望了望石湖石海那邊,銃手幾乎都是趴著的了,想號召他們再鼓起勇氣,沖一次城門洞?還是省省力氣吧。 隻好道:“沒有長兵器,就憑我們幾人,我一柄腰刀,你兩張弓,怕做不到。” 薛沉舟皺眉道:“但城門若留在龐起龍手裡,王士選騎兵一到,具甲騎兵一沖,我們怕都要死。” 具甲騎兵……步流變吸了一口冷氣,他真沒想到長途急襲的李成棟騎兵,居然帶有這種重貨。 “大人,我會放火箭,何不火攻?” 對啊,步流變眼睛忽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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