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流變高聲提醒道：“朝他們背後扔！” 　　他相信石海能明白，眼前最重要的目標就是這倆個盾手，不用貪多貪大，隻要留住他們，盾陣基本就破了。 　　薛沉舟說過：龐起龍奪門帶十五人，弓箭手、長兵甲士、刀盾手各五人。其中這五名刀盾手，就是他敢守甬道的主力和底氣。 　　漢人韃子刀盾手所用的盾牌，名叫龍虎盾，或龍虎牌，有虎頭牌龍頭牌兩種， 　　龍頭牌長二尺六寸，上寬一尺六寸，下寬一尺三寸，上繪龍頭花紋。 　　虎頭牌長二尺九寸，上寬一尺五寸，下寬一尺一寸，上畫雙爪虎頭。 　　盾牌都是堅木製成，表麵蒙牛皮，正麵髹藍漆，背麵髹朱漆，背裝兩根橫木，橫木上係用來手抓的藤圈。 　　這五麵盾牌一豎一並，下部連在一起，寬可達三米，幾乎將整一個甬道都遮得嚴嚴實實，水潑不進，刀插不入。 　　可一旦離了這兩麵盾，盾陣就缺了兩個大口子。不但防不住薛沉舟的重箭，也要直麵明軍的鳥銃。 　　“颼！”薛沉舟變換位置，又向盾陣缺口裡射出火箭，加大火勢，讓甲士不能專心救火。 　　這五個甲士裡，已先被他射死一個，剩下四人身負幾十斤雙重甲和重兵器，又要四處撲火，又要提防隨時射來的透甲重箭，已是狼狽不堪。 　　…… 　　風輕吹，火漫天。這個不大的戰場上，彌漫著濃烈的木材燒焦味道。 　　陽光映照著步流變手上的長刀刀尖，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就好像勝利的曙光！ 　　兩個手持龍虎大盾的刀盾兵，離返回城門洞就隻有數步之遙，卻被身後越來越大熊熊火焰所阻。 　　步流變知道，這兩個韃子，此時內心中一定後悔不迭！不該一時沖動殺出！ 　　此時，甬道裡的火勢已經越來越大了，火的高溫讓空氣折射度都發生了一些變化，韃子甲士們的身影在火勢裡開始扭曲，若隱若現，慢慢仿佛與火勢融為一體。 　　城門洞有風，從裡麵吹出來的風，已經變得像一股熱浪，吹拂著整個戰場，和明軍士兵的喊殺聲交織在一起，圍困著兩個刀盾手。 　　兩個盾手頂著殺氣和熱浪，艱難地穩住身形，他們的盾牌在熱浪中已經微微搖晃，但並沒有要跪下投降的意思。他們一定還盼著甬道裡的四個甲士三張盾沖出來搭救自己， 　　那就更好了！出來的三個都已經被留住。步流變求之不得！隻再被火逼出來兩個，就可以硬沖了！ 　　…… 　　然而，兩個刀盾手和步流變都失望了。 　　甬道裡麵的火勢越來越大。清兵的身影在煙火中慢慢消失不見，也沒看有人出來救他倆。 　　很明顯，龐起龍見製不住火勢，扔下兩個刀盾手，帶著剩下的韃子，溜了。 　　兩個刀盾手都明白了現狀，一個嘶啞著嗓子罵道：“薛沉舟，我入你娘！” 　　沒有人理睬，步流變在戰場上還沒聽薛沉舟說過任何一句話，盡管對這次奪門，他可以說居功至偉。 　　“你這可惡的南蠻子，老子要宰了你！”另一個終於忍不住，朝他心裡最恨的步流變發起了絕望的攻擊。 　　步流變卻不和他打，拖刀向後就走。韃子揮刀就追，剛追出兩步，就被兩側四五支鳥銃射中，一聲不吭，趴地栽倒。 　　“殺韃子！”隨著石湖撕心裂肺地一聲狂喊，石家的親兵一擁而上。 　　在熊熊火光麵前，把剩下的那個刀盾手亂刀砍倒在地。仿佛仍然不解恨，一刀一刀地剁著砍著兩具屍體。 　　血流得遍地都是，地麵上的血腥氣愈來濃了，被烈火一烤，成了一種刺鼻又怪異的味道。 　　但這些明軍，好像已經慢慢習慣了這種味，他們的呼吸急促但堅定，神情疲憊卻自信。 　　因為，就憑他們不到三十個人的孤軍，他們做到了——韃子趕跑了！城門奪回了！他們勝利了！ 　　石海大聲喊道：“趕緊滅火，關城門！上城！” 　　他聲音剛落，背後長街上傳來一陣踏踏踏踏的雜亂腳步聲。 　　一隊長槍手快步馳援而來，長槍手後麵又是一隊弓箭手。 　　風中，飄蕩的旗幟獵獵作響，仿佛在為他們的到來助威。 　　…… 　　石湖石海兄弟忙上前迎著援軍，薛沉舟姚逢春卻悄悄走到步流變身後， 　　薛沉舟小聲問道：“大人，我們現在該去哪？” 　　步流變想了想：“先跟著石營，弄點吃食吧。吃完，你倆暫時跟著海把總歇息一下，我還要去搬援兵。” 　　姚逢春問道：“大人，援兵不是已經在這裡了麼？” 　　步流變嘆了口氣：“你們覺得，憑著他們，能擋得住王士選的三百人嗎？能擋得住李成棟的幾千上萬人嗎？” 　　又自己輕輕回答道：“不夠，援軍還遠遠不夠。” 　　薛沉舟遲疑了片刻，卻道：“大人，救兵是該搬，不過，要不我倆還是跟在你左右吧。” 　　姚逢春連忙點頭道：“對對對，大人你去那裡，我們就跟著去那裡。” 　　步流變本想拒絕，又一想，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cｏｍ薛沉舟長箭射出，就意味著已在石湖石海麵前露了痕跡。雖然眼前石家兄弟一時可能慮不及此，或者忍住暫時沒有發作，但還真是說不定。 　　雖薛沉舟才幫石家建了奪門大功。但人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小心謹慎些總是沒有錯的。便道：“也好，那就跟著我吧。” 　　姚逢春大喜，拍馬屁道：“跟著大人，百戰百勝。” 　　薛沉舟卻小聲說：“大人，來的路上，聽人都說唐王麾下主力就是廣東總兵林察的兵馬，這時都在三水和桂王交戰，城中不過數千人，不知你想去哪裡搬兵。” 　　步流變應道：“歸結到底還是要找大學士蘇觀生，皇上定下的，由他來掌管兵部事。 　　如果見不到或不能說服他，還要想辦法找二十四王，去勸說皇上。” 　　…… 　　步流變的棋盤上，那枚由青漸漸向綠轉變著的“相”，給了他不小的信心，第一次見到蘇觀生，就是棋盤上的棋子第一次發光，而且一發光就是青色，還有字樣，與後來的顏色都不同！ 　　是係統想提醒他蘇觀生很重要？ 　　他記憶裡的南明，周王、遼王、益王，一共二十四位大明藩王，全都死在被李成棟攻破的廣州。 　　紹武帝本人脫逃被俘，自縊而死。蘇觀生寫了“大明忠臣，義固當死！”八個字，也自縊而死，君臣十五人的屍骨被埋在了廣州流花湖畔。 　　從底層邏輯上，誰預感到將會在這次浩劫中失去所有，失去生命，誰就最可能成為抵抗得最激烈的人。 　　也許，這個執拗的蘇大學士，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