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東門前譙樓。 　　夜色漆黑，壓抑的天色，仿佛預示著一場血腥的風暴即將來臨。 　　步流變有種感覺，龐起龍的出現和叫喊，才讓石營真的是紅了眼，和之前不一樣了。 　　城墻上，南明的長槍兵和清軍刀盾兵越湊越近，相互也就隔著兩支長槍的距離緊張地對峙著。 　　石營兵的喊打喊殺聲，越加喧囂，幾乎震耳欲聾。清兵不叫，雖然隻有幾十個，但對著幾百個明軍，但很明顯他們並不怕，相反有著很大的心理優勢，眼神中都閃爍著殘忍的光。 　　雖然廣東的冬天不算冷，但夜風還是帶著不小的寒意，尤其其中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進一步模糊了人們的嗅覺。讓人有些窒息，又產生了一種，渴望盡情揮刀殺戮的感覺。 　　“通、通！” 　　這時，兩個臃腫的身軀吃力地從垛口翻了上來，腳踩到城墻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重甲兵！壞了，重甲兵上城！”步流變冒出一個念頭，龐起龍這廝遲遲不攻，等的可能就是他們，發起攻擊的箭頭吧。 　　就在同時，石海也動了，用力大吼道：“放銃！” 　　清兵叢裡，龐起龍冷喝道：“盾！” 　　隨後幾十支鳥銃同時打響，像一個雷直接砸到城墻上，然後反復震顫一樣，槍口迸發出濃重的白霧，騰地一下升起在夜空中。 　　清兵早有準備，貓低身體，用盾來硬擋這一擊，不過還是有不少鉛子透過盾的縫隙，打到前排清軍身上，但隻打倒了兩三個人。 　　棉甲，確實比較克鳥銃！ 　　“殺！”龐起龍的刺耳聲音再次響起： 　　兩個身披重甲的清兵從人叢中沖出一個拿大刀，一個拿斧子，如鋼鐵猛獸般朝著槍陣殺了過來，他們的步伐略顯遲緩，但卻毫不遲疑，大辟大砍，勇往直前。身後都是穿棉甲拿刀盾的的韃子。 　　石湖沒有一點慫，身先士卒，揮舞著一柄長槍硬剛上去， 　　“鏗！”刀槍撞擊在一起，城墻上開始了短兵相接的血腥肉搏。 　　石湖淩厲的呼喊在夜風中回蕩，激勵著槍兵們的鬥誌，一湧而上！ 　　刀槍相擊，火星四濺，每一次揮砍，都伴隨著金屬的撞擊聲，清脆而刺耳。 　　“呀！” 　　“我入你娘！” 　　士兵們舍死忘生喊叫聲、金屬的撞擊聲和受傷者的慘呼聲交織在一起，仿佛城墻上奏響一曲悲壯的戰歌。上百個人就這樣殺成一團。 　　這時候清軍明軍混在一起，步流變已沒法再射箭了，他還指望著薛沉舟的眼力和射技可以，但抬眼看見薛沉舟正拚命朝他擠過來。還以為他也放棄了。 　　薛沉舟卻遠遠朝頭頂上指，喊：“譙樓，快上譙樓。” 　　對啊！居高臨下！步流變醒過來，奮力朝譙樓沖去。 　　…… 　　沖到譙樓門口，卻被四個盔甲光亮的兵士迎麵攔住，喝道：“止步！” 　　步流變一擺手裡的長梢弓，急道：“我要上樓去，射韃子！我是明軍，石營百總！” 　　兵士為首的怒了：“大膽！還不止步！總兵大人在此！”隨著他的怒喝，兩個手下嗆啷一聲，拔出了刀。 　　雁翎刀，兩把好刀！ 　　步流變急眼了，還想再爭辯，卻被趕來的薛沉舟一把背後抱住，低聲道：“大人，全是我的錯，再找地方，還有地方。” 　　步流變也冷靜下來，連忙跟著他退開。好在四個門衛也沒再追上來。 　　“還有什麼地方合適？”步流變忙問。 　　“沒有了，”薛沉舟低頭坦白道，“剛不那樣說，怕勸不住大人。大人勿怪。” 　　“算了。”步流變嘆口氣，卻聽喊殺聲離譙樓已經越來越近。 　　原來就這一會兒功夫，明軍槍陣已經被兩個重甲清兵沖殺進了內圍，一點點朝譙樓核心這邊退卻過來。 　　但譙樓裡毫無動靜，總兵一點要出來主持大局的動靜都沒有，步流變心中氣苦，跺跺腳道：“弓用不了了，我去找黃興業拿刀。” 　　“大人，大人你這樣硬上沒用的！”薛沉舟背後叫道。 　　步流變腳步不停，心道，我特麼難道知道沒用啊，可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啊！能砍一刀總得砍一刀吧！ 　　薛沉舟情急大喊道：“用火，還得用火！” 　　步流變停了下來。 　　薛沉舟順勢追上道：“大人，棉甲就是怕猛火！尋常火頭不易點燃，可我的火箭蘸著火油，專破棉甲！” 　　步流變嗯了一聲：“不，你火箭不用射人！” 　　“怎麼？” 　　步流變道：“你的火箭能不能射中梯子！龐起龍的底氣，主要就是梯子能源源不斷地上人上裝備，梯子要是毀了，這城墻上幾十個韃子士氣也就全毀了！” 　　“是極！”薛沉舟猛醒，連忙去找可以發箭的垛口。 　　步流變緊緊跟在後麵。耳聽此際明軍的喊殺聲已經是越來越弱了。清軍是不喊的，隻是悶頭殺，但就這幾十個清兵，對著幾百個明軍，卻橫沖直撞所向披靡，簡直像是如入無人之境一樣。 　　林察不在，這廣州城裡就剩這麼一個總兵，麵對這幾十個韃子，卻慫成了個狗！ 　　除了石湖石海兄弟，還有誰敢剛一剛？要是他倆死了，抵抗大概也就完了吧。這陳總兵大概馬上就會跪地請降吧？！ 　　步流變甩甩頭，把這個非常灰色的想法甩得遠遠的，腦子裡隻留下一個念頭，火箭破雲梯！ 　　這就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 　　城墻上，石營剩餘的長槍兵已經退到譙樓邊，拚出了吃奶的力氣，和清兵展開最後的殊死之搏。 　　薛沉舟也終於找到了一個稍稍外凸的垛口，找書苑 www．zhaoｓhuｙｕａn.com 藏身暗影裡，仰身探出垛口外，箭矢靜靜地異常耐心地瞄準，緊繃的弓弦，帶著一箭必殺，淩厲無比的氣勢，竟然有種大明狙擊手的神采。 　　“颼！”火箭出手！ 　　步流變探頭出墻，隻見雲梯上一個黑影帶著火焰一頭摔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 　　薛沉舟再燃火箭的功夫，步流變也學著他的樣子，探出身體，用力拉滿弓弦，看得真切，一支火箭射出。 　　弓開形如滿月，火箭去似流星！ 　　射完一箭，步流變趕緊就縮了回來。 　　這時薛沉舟卻不射了，熄了火箭，矮身躲在女墻下，目光又在找其它垛口。 　　“怎麼不射了？” 　　薛沉舟低聲道：“下麵定有箭手，咱們箭上有火，出手必被瞧見了，這點最好射一箭，最多射兩箭，第三箭就惹禍上身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明軍發出一陣歡呼，“毀了！”“韃子梯子毀了！” 　　步流變連忙伸頭一看，果然，一架雲梯已經燒了起來，好長一段木梯已是火光熊熊。廣州的城墻在大片的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雄偉堅強，古老的磚石，仿佛見證著歲月的滄桑。 　　“成了！我艸！剛那一箭居然中了！” 　　“大人真是神箭啊！沉舟自愧不如。”薛沉舟眼角露出一絲稀罕的笑意。 　　“純屬瞎蒙。射一百箭估計就能中這一箭。可能韃子命裡該有此劫。” 　　步流變笑得肆意又得意，但並沒忘形：“老薛，趕緊再找個射孔，把另外那架也給毀了，爭取把龐起龍這家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