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有位貴族不屑地開口道: “恕我直言,這副畫是如此粗糙,甚至不如我女兒的塗鴉,如果這也能稱得上是藝術的話,我想真是對所有畫家的侮辱。” 他說完,搖了搖頭,然後向著同僚傳遞眼神,試圖獲得一些認可。 哪知,有人眉頭皺起,一言不發,有人凝眸沉思,若有所思,但就是沒有人贊同他。 他頓時感覺麵子有些掛不住了。 但令他驚愕的是,那位卡裡斯曼繼承人閣下竟快步上前仔細揣摩,於是他立刻尷尬地閉上了嘴。 這時,有位貴族微微恍然道: “雨、蒸汽……速度?嗯,原來如此。” “哦?有什麼說法?” “嗯,我們依稀可以看出一輛蒸汽列車和一座高架橋……哦,這座橋比較古早了,有點像過去的梅登黑特高架橋。仔細看,河的左邊有一艘小船,而邊緣還有人駕駛著由馬拉的犁,這些都是傳統的、相對緩慢的事物。” “確實,這樣一看就對比出了速度。” 又另一人道: “不止於此,這位畫家還用了自然透視原理,用這種對角線衰退的方法,進一步強調了速度這個主題。” “嗯,是這麼回事。” “那雨呢?” “很顯然,應該是用刮刀塗出來的色斑來表現的。” “哈,王國的天氣一貫如此。” 這番話說得貴族們頻頻點頭認可。 “還可以看出昏暗的光線,這種元素的交混,嗯,處理得不錯。” 之前不屑發言的貴族實在忍不住了,插話道: “那又如何,我相信換一個畫家來肯定能描繪得更真實和清晰。” “不。” 一道聲音否認了他的觀點。 幾人看見否認之人,頓時一驚,是阿修·卡裡斯曼閣下。 阿修瞇著眼睛道: “得從整體來看……嗯,這幅畫給了我種很特別的感覺。” 有人立馬贊成: “沒錯,閣下真是一針見血,就得從整體看!” “是的,是的!畫家沒有描繪具體的形態,但我們卻這麼直觀地感受到一輛列車在風雨之中疾馳而來。” 這時,有人驚呼道: “天吶,這種筆觸。” 聽見驚嘆,貴族們紛紛圍了上去,湊近一看,才頓感驚異非常。 “這種有鬆有緊、自然連貫的筆觸,高塔之神佇立!實在是太適合表現方向感和力量感了!” “沒錯,列車用筆快而連續,這種動態感和表現力絕對是我從未見過的!” 聽見這番分析,之前態度不屑的貴族無地自容,緊緊閉上了嘴,再不敢開口。 見這種反應,愛麗莎終於肯將目光從伊蒂絲身上移開了一瞬間,看見畫的同時,眼中也出現了一絲驚異。 這時,有位小貴族竟嗓音中帶上了哭腔,她顫抖著道: “不好意思,原諒我的情緒有些激動。” 她深深呼吸,才緩緩道: “這種由中心向周圍暖冷色調的變化,還有雨水、霧氣的虛化,讓我有種虛幻又真實的感受。我們的工業不就正像這一輛疾馳的列車,我們坐在上麵,忽略了蒸汽和雨霧中多少美好的事物,自然、人性……還有是就像這種充滿幻想力的繪畫方式。” 霎時,所有人感覺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經她這麼一說,他們才意識到這幅畫中所暗含的濃烈的情感。 有人頻頻點頭: “是的,如果按照學院派的畫法,絕對不可能捕捉到這樣具備沖擊力的一瞬間的畫麵,而照相機也絕對無法表現出這種充沛的、帶有畫家主觀想法的情感。” 當即有人頭皮發麻道: “是了,這才是繪畫藝術發展的方向!天吶,我們見證了什麼!” 貴族們麵麵相覷,沉寂下來。 直到有人顫抖著嗓子開口道: “或許,我們見證了歷史。” 頓時,一種自先前便醞釀而起的異樣的氛圍逐漸爆發。 有人麵紅耳赤道: “多麼傑出的天才!” “快!快告訴我這個畫家是誰!” “我的天吶,我需要立刻通知我的管家,快給我這個畫家的名字,他還有其他作品嗎?” “高塔之神佇立!請告訴我這幅畫賣嗎?不,請一定要將這幅畫賣給我!” “立刻告訴我這位畫家的名字和編碼地址,他有多少畫我都買了!” “肯迪·艾德裡?好名字!太好了……什麼?沒有編碼地址?不是,你們怎麼做事的,快!給我想辦法聯係到他!” 短短時間,貴族們爭得滿麵漲紅,有人在編輯信息,有人在逼問侍女,但所有人都不肯將目光從那副畫上離開。 阿修也感到有些興奮,從未有一幅畫能如此打動他,他來到伊蒂絲身邊,問道: “尊敬的殿下,請問這副畫的來源是?” 伊蒂絲笑著道: “是我下午收到的,我也不太清楚這位畫家的編碼地址呢。” 阿修頓時一陣失落,但很快又重振精神: “那請問我可以買下這副畫嗎?錢不是問題。”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伊蒂絲輕輕地搖了搖頭: “閣下,請您相信我的心意,我很想直接贈與您,但原諒我無法這麼做,您也知道我的父親有多麼癡迷藝術。” 聞言,阿修一下泄了氣,遂又望向那副畫,許久才接著道: “尊敬的殿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如果您得到這位畫家的編碼地址,還請您與我分享,我真的太想見見這位畫家了。” “好的,我也很想見他呢。” 與此同時,展臺下方的等候室。 羅伊來回踱步,兩隻手在身前糾纏在一起,一刻也不肯停下,嘴中念念有詞,看著門扉望眼欲穿。 特蕾莎被綁在椅子上,嘴唇抿得緊緊的,但心裡卻出奇地平靜。 這時,那扇門終於開啟,一位侍女進入室內。 羅伊立刻上前語無倫次道: “怎麼,我,什麼時候,我們上?到時間了吧,到了吧,到我了吧……” 他臉上滿是期待之色,揮動雙手,試圖抓住侍女的肩膀質問。 侍女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微笑道: “尊敬的阿薩德先生,不好意思,您的展示席位被一副極其優秀的作品替代了。” 羅伊下意識地笑著道: “好的,我馬上就——” 下一刻,他笑容一僵,眼神難以置信,道: “不是,不能,你們已經答應我了,但是……” 說著,他頓了頓,然後勃然大怒,罵罵咧咧: “該死的!你們不信守承諾,怎麼能這樣?!不行,我一定要展示,我必須要去,我必須要去……” 說著,他推開侍女,直接大步跑上樓梯,甚至還忘記帶上特蕾莎。 他幾步間跑上藝術廳,直直望著中央展臺,神情癲狂,沖了過去,歇斯底裡地擠開擁擠的貴族們。 視野一亮,他看見了那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