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員的女兒(1 / 1)

羅迪文的白晝 鳩玨 10316 字 2024-03-16

“你聽說了嗎,羅迪文扇區的亂子還沒解決,兩支救援隊和監察團,全部失蹤了,我懷疑啊,他們都死在裡麵了!”一個抱著咖啡杯的文員說到“早就聽說了,這事全聯邦的人都知道啦,羅迪文扇區的總督都快被罵成篩子了,我還聽說,他已經準備辭職了。”,“你們倆還有閑心議論別的地方?赫倫星門一天來來回回幾萬條船進進出出,要是每個引渡員都像你們這樣閑聊,那赫倫的港口不得天天出事故?”此話一出,兩名職工立馬回到了崗位開始工作,說話的人是時任赫倫星門的主管:安娜·卡卡羅素   赫倫扇區是聯邦的直轄區,是整個聯邦領地的貿易中心和行政總部,赫倫扇區內位置較為中心的星係卡爾文是聯邦的首都星係,卡爾文中的第四號衛星耶格更是首都星球,安娜說的沒錯,自從聯邦統一了16個扇區後,赫倫星門一直都是已知宇宙裡最忙的十字路口,赫倫遠接莫卡冷扇區——聯邦三個邊境扇區的交易中心,近接勞羅丹盧敏——最大的軍工扇區,不得不說,赫倫星門是聯邦最重要的樞紐,而安娜作為星門主管,手中的權力更是難以想象。安娜生於聯邦13年,是土生土長的赫倫人,父親拿迪爾·M·卡卡羅素是巴賽倫號的艦長,曾經參加過坦恩遠征,也曾在保衛首都的戰役裡立過軍功,母親瑟塔琳娜·卡卡羅素則是現任聯邦眾議院的赫倫代表議員之一,而且二老年近四十歲才生下了安娜,算是老來得女,對安娜是寵愛至極,所以經常有不諳世事的小職員議論說安娜是吃了父母親的紅利,才坐上赫倫星門主管這把交椅的,畢竟她才29歲。   安娜從小就成長在這種軍政一體的家庭中,四歲便會擺弄星艦模型,7歲和父親參觀聯邦現役戰列艦,11歲在學院模擬戰鬥時刷新了新的連續作戰勝利記錄,16歲從學院畢業,成了父親船上的一名預備軍需官,在她20歲年滿參軍年齡時,父母卻終止了她的參軍夢想,母親知道安娜是軍事指揮方麵的天才,也知道最終束縛不住女兒的夢想,但時間可以延長,起碼延長到安娜再成熟一點,她利用職位,將安娜送入了海關做了一名引渡員,安娜對此頗有微詞,但也知道父母是為自己好,而且引渡員不是天天呆在地麵上,好歹能看看星艦,過過眼癮,便答應了此事。在初到崗位時,她並沒有展現出過多的興趣,因為海關絕大部分都是貨船,安娜經常遲到早退,同事們也不喜歡她,因為她經常跑到別人的崗位上去扒窗戶,為此,時任星門主管的羅丁還經常跑到安娜母親那裡告狀,聯邦議會的安保人員都快和羅丁熟的能一起喝酒了,安娜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兩年之久。   聯邦歷35年,為了慶祝羅迪文扇區成立30周年,赫倫舉辦了光榮民主慶典,邀請了各個扇區的代表和使團,還準備了各式各樣的表演節目,這是聯邦成立以來第一次舉辦這麼大的活動——因為羅迪文的成立代表了帝國的滅亡。這是三十年來戰爭結束後的慶祝,三十年來,帝國的餘黨一次復仇都沒有發起,各大扇區因戰爭帶來的痕跡也逐漸消失殆盡,人們生活在了聯邦民主與法製的光環下,議會製讓聯邦的每個公民都有發言權,可能最不開心的就是勞羅丹盧敏扇區了,這個龐大的軍工扇區因為和平經濟停滯了許多,不過海盜還是有的,聯邦政府也會定期更新艦隊的船隻裝備,所以總的來說,這次慶典,會讓人們緊繃的精神放鬆下來,讓聯邦的未來更加美好,至少議會這麼認為。   安娜很苦惱,她今天計劃去朋德拉扇區看血脈鯨,為此她船都租好了,假也休了,可是羅丁卻讓她留下來協助工作,她氣沖沖的跑到主管室對著羅丁說:“老頭!我的假上個月就批了的,還是你給我批的,怎麼出爾反爾啊?”“假?我是上個月給你批了,但是這個月規定不允許休假,你可以下個月再休,我們扇區要舉辦這麼宏大的慶典你又不是不知道,正是海關最忙的時候,其他同事都沒休呢,再說了,就憑你平日裡上班吊兒郎當的樣子,你的假就不該休,還有啊,你怎麼對上司說話的,誰是老頭?”羅丁顯然對安娜剛剛的稱呼很不滿意“老頭啊,你行行好吧,血脈鯨三年才破冰一次,我花了半年工資才買到一張觀光票,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錢打水漂吧”安娜見羅丁眉頭一鬆,又說到:“您放心,您這回放我一馬,我回來一定好好工作,港口肯定排的比您家後院還整齊!”“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孩子怎麼說話沒大沒小的,我可以放你去,但是工作還是不能含糊,你現在出發,晚上就回來,慶典一周後就開始了,各個扇區的代表和使團應該在明天陸續就會抵達,不要想著在朋德拉玩個兩三天才回來,看個破鯨魚要不了那麼久,你要是敢今天不回來,明天我就把你發配到星門燃料注入閥裡當熵輻射物清潔工!”安娜的表情立馬陰轉晴,“謝謝老頭,我給你說啊,血脈鯨可帥了,我這有照片,你看他們背上那些花紋,在冰底下的時候會一閃一閃的,就像呼吸燈那樣,而且血脈鯨算是我們宇宙裡最珍稀的生物了吧,人生不見一次都是遺憾,您見過活的沒有?”看著羅丁的胡子都快飛到眼睛的時候,安娜扭頭就往門口走“額,您先忙,我保證晚上就回來!”話還沒說完,安娜就已經跑出來門外,羅丁又氣又可笑,還拿安娜沒辦法,誰讓人家是議員的千金,官大三級壓死人吶。   朋德拉扇區中有這麼一顆星球,它沒有在聯邦宜居星球裡登記,所以沒有名字,當地人將其命名為“坎蘇拉”意為“夢”   這顆星球的大氣濃度很高,形成了許多稀有氣體,,一些氣礦礦工就在軌道裡定居了下來,采集氣體,大氣層的裡麵,是一個冰封的世界,而冰的下麵則是生命的天堂,許多生物生活在冰麵之下,其中就包含血脈鯨。安娜坐上堅固的觀光飛行艇,從軌道降落,飛行艇貼著冰麵航行,很快,有遊客就發現了紅光,飛艇慢慢貼近,眾人能清晰的聽到撞擊冰麵的聲音,紅光與撞擊聲一附一和,像極了心跳聲,冰麵逐漸開裂,血脈鯨的脊部已經露了出來,紅光越來越亮,三五條鯨開始同時撞擊。不一會兒,一個大洞就被撞了出來,兩條血脈鯨浮了上來,安娜終於看清了它們背部的花紋,錯綜復雜的紅色線條從頭部連接到尾鰭,乳白色的軀體和血紅色的花紋顯得格格不入。安娜驚嘆自然的奇妙,多少個紀元的鬼斧神工才能創造出如此美麗的生物,她其實想更深入的了解這些鯨魚,但可惜,從未有人能下潛至冰底,所以人們對血脈鯨知之甚少。飛艇行駛回了軌道,安娜吃了一頓當地特產的冰沙就打算返程了,雖然坎蘇拉的風景確實夢幻,但她今日一定要回赫倫,她可不想去清理那些熵輻射物。   第二天,其餘十五個扇區的特使們都逐漸抵達赫倫,海關可熱鬧了,有勞羅丹盧敏扇區生產的全新曲率飛船,故本爍扇區的香料,還有碧昇扇區的太空馬戲團,各種各樣的扇區特色產物大大小小的駛入港口,安娜十分興奮,從一個窗戶跑到另一個窗戶,就連羅丁過來指揮工作時,也多看了窗外兩眼。海關人手不多,一般的民用引渡是AI來完成的,引渡員則是負責重要貨物以及協理AI運行,處理人為工作,而今天一下子來了這麼多船,引渡員們不僅要把船隻停靠到指定的位置,還得例行檢查船上的貨物,“沒時間看熱鬧了,今天工作量很大,每條特使船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咱們雖說不用特意接待他們,但是港口的秩序和安全都要靠我們來負責。”羅丁說“利文,你負責2—5號港,比安卡,你負責6—9號港………安娜,你和我負責1號港,好了,分配完畢,大家打起精神!”說完,羅丁便朝著門口走去,“不是,羅老頭,我是負責30—33號的啊,為什麼要去1號港”安娜追出去問到,“為了保證使團安全,30以上的港口今天關停,你就和我去1號港,頭港工作重些,我一個人處理不過來,你把製服換上,等會和我去接一下1號港的客人。”“客人?使團嗎?哪個扇區的使團這麼重要?”安娜又問“每個我們港口引渡的人都重要,別問你不該問的,做好工作就行。”說完,羅丁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安娜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換上製服,坐上穿梭機去往1號港,路上還不忘給羅丁發了張血脈鯨的照片。1號港是赫倫星門最初的港口,也是最大的一個,但因為其停靠著絕大部分的軍艦,所以1號港也不對民眾開放。穿梭機快速駛入港口的停泊區內,映入安娜眼簾的是“仇諾”級航空母艦,這艘巨大的旗艦幾乎占據了四分之一的港口,讓其他艦船顯得格外矮小。安娜一落地就看見從另一艘穿梭機上下來的羅丁,她揮揮手,羅丁快步向她走來“要來不及了,快走”安娜跟著羅丁一路小跑,從觀景帶A區跑到B區,再從B區一路跑樓梯下來“老頭,有電梯乾嘛不坐啊?”“你閉嘴!”終於,安娜上氣不接下氣的和羅丁跑到了1號港迎賓區的大廳裡,大廳外側停著一條華貴的艦船,安娜不認識這是什麼船,但是外形讓人看起來造價不菲,船一側的艙門底下還有紅毯,紅毯一直連到大廳外側,紅毯兩邊更是站著一堆人,安娜定睛一看,有各種議員,有將軍,現任的,退休的,還有幾個社會名流,自己父親母親也在隊列中,安娜忍不住問羅丁:“這要來的是什麼人啊,我爸媽怎麼在裡麵迎接,謔,上將都來了,排場可真不小”“你看著就知道了”羅丁說,艙門緩緩打開,一個賓禮機器人攙扶著一個老人慢慢的走出來,眾人立馬停止了討論,目視這位老人往內廳走去,老人婆娑著身子,一隻手攙著機器人,一隻手還拄著拐杖,安娜小聲問到:“這是誰啊?現在這義體這麼發達,誰還拄拐啊”羅丁瞪了她一眼,等老人走到內廳才說道:“丫頭,這是英雄,那艘瑪麗號的駕駛者,布耽·畢裡其索。”“瑪麗號?怎麼這麼熟悉”安娜隨即反應了過來,“那條撞毀帝國旗艦的貨船?”羅丁點了點頭“35年了,他還活著?”“走吧,路上我和你講”。   短暫的迎接就結束了,回去的路上羅丁向安娜講述了歷史:那時候帝國已是搖搖欲墜,13個扇區有9個都脫離了她,其中4個扇區:赫倫,多裡瑪爾,夏洛特和勞羅丹盧敏組成了最開始的聯邦,他們宣誓以公民的希望為基礎,以自由為武器,向剩下的帝國扇區開戰,很快,由於成千上萬的人民支持,帝國節節敗退,聯邦成員也從4個變成了12個,剩下的最後一個扇區名為坦恩。坦恩扇區是皇族與貴族們所謂的故鄉,傳言第一任皇帝在這裡誕生,這裡的帝國擁護者不計其數,聯邦抵達時,迎接他們的隻有成群的戰艦與部隊,時任艦隊總指揮的聯邦上將菲利普·羅曼諾夫不願進攻坦恩,他認為最後的爭鬥不應該再付出如此多的生命,他選擇與帝國和談,但和談的背後是帝國最後的瘋狂,坦恩人的艦隊繞過了阻攔,從一個本不該出現的地方直接攻擊赫倫扇區的聯邦首星卡爾文,卡爾文本地的艦隊當時還在距離地麵300多千米的赫倫總港處值守,他們頑強抵抗,可最終還是全軍覆沒,卡爾文眼看就要淪陷在帝國手中之時,港口中一艘貨艦直直的沖向了坦恩人的旗艦——莫賽號,這艘貨艦是為了超遠距離運輸使用的,船體巨大,坦恩人根本就沒有預料到還會有人襲擊,調轉炮口的時候已經晚了,貨艦的船頭將莫賽號撕成了兩節,爆炸當即摧毀了莫賽號附近的兩艘後勤艦,見到主力旗艦被毀,所有剩餘坦恩艦船全部集中火力攻擊貨艦,兩艘巨艦就此毀於一旦,聯邦艦隊在混亂中趕到,消滅了大半坦恩人的艦隊,可那天,剩餘的坦恩艦隊折躍時仍在首都星球耶格的大氣層內,而且就在城市上方,折躍引擎的啟動留下了熵,再與本地聯邦艦隊的反物質推進器進行加熱,給耶格帶來了持續4天的熵雨,混雜著軌道上逐漸飄落至大氣層內的艦船殘骸,就仿佛無數隕石在高溫血淚的陪同下砸向地麵的人們,地獄不在地底,而在天空中,數以百萬計的公民死在了熵雨的高溫下,城區被毀,行星防禦陣列基本癱瘓,坦恩人給聯邦的最後瘋狂,狠狠地記錄在了這顆星球上,決戰結束後,剩餘的坦恩艦隊不知所蹤,聯邦統一了已知宇宙,並將坦恩扇區更名為羅迪文,是夏洛特扇區的一句方言,意為“和平”。故事到此就是結尾了,羅丁又繼續說到:“事實是那艘貨艦——瑪麗號,是運載高能燃料的,一整船的锝-7,布耽不是艦長,他以前是帝國赫倫區的海關部長,40年前我的位置是他在坐,按他的工作資歷來看,就算當時他已被免職許久,但他一清二楚那艘船裡運的是什麼,而且兩艘大型船在大氣熱層中相撞,最壞的情況是反物質泄露,在天空中爆炸,但是產生的能量會被爆炸本身抵消掉,危險的是船裡的人,對於七八十千米的地表沒有爆炸威脅,所以正常來說就是艦船殘骸落到地麵上會造成傷亡,中型隕石雨罷了,耶格的建築大部分還是能緩解這些沖擊的,傷亡不至於上百萬,可是高能燃料就不一樣了,你知道嗎,一整艘大型貨艦所運載的锝-7,被爆炸擠壓然後坍縮,最後釋放,相當於在耶格上空引爆了十幾枚主序母彈,加熱了殘骸,原本體積不小的碎片被炸成了顆粒裝的鐵水,再被沖擊波加個速,天空又在燃燒,鐵水冷卻的不是那麼快,到了地表還有著一千多度的高溫,那才是真正的火雨啊,幾十萬人當場就被鐵水貫穿身亡,幸好锝的放射性不強,元素本身也不活躍,要不然耶格今天就是一顆地獄星球了。”“那這麼說,布耽他不是英雄,充其量算是被包裝的英雄”安娜問“算是吧,這場意外指揮部的那些人也沒想明白,要是真想讓坦恩人摧毀了耶格,布耽為什麼還要用燃料船去撞呢?按照布耽的話來說,他隻是想救下這顆星球,指揮部也是將信將疑的。”羅丁回答道,“那天的耶格的戰鬥,人們稱他為哭泣的太陽。”安娜沉思了會兒,說:“歷史書上說布耽已經死了,這又沒死是什麼情況?而且老頭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我爸媽都沒給我講過這些。”“真相永遠是殘酷且悲痛的,根據布耽的證詞,聯邦決議讓他成為英雄,但將事情的經過全盤托出,可能會引來很多是非,所以宣告他的死亡,並修改了一些歷史,你要知道,孩子,在那個反抗的年代,人們需要英雄,而且需要很多。”羅丁嘆了口氣,繼續說:“你的父母是聯邦的堅定擁護者,不可能告訴你這種不黑不白的過去。至於他為何到此,你應該在很多重大場合都看見過他,比如,聯邦32年的“洛卡拉“號無畏艦啟航典禮,30年的第20次星團分享節等等,布耽接受聯邦強製他隱居的條件隻有一個,就是赫倫扇區要定期讓他參加慶典活動,他說要見證赫倫扇區人民的偉大,議會覺得也沒什麼問題,就是他每次出席得易容罷了,這不,這次光榮慶典也來了。”安娜又要開口問時,穿梭機到港了,“走吧,”羅丁說到“故事告一段落,我們今天可有的忙活了”。   插段:扭曲的歷史   “可真是值得炫耀啊”,布耽看著為典禮準備的“榮光”級無畏艦想到。35年前,他接到的最後一通命令,就是獲取赫倫星區的折躍橋接序列——在各個星區的首府裡都有一種名為巴洛格爾之錨的橋接乾擾信標,它能防止一切船隻通過折躍手段精準抵達首府附近,而橋接序列則是為準許進入的船隻所準備的精確錨定信標,由於序列不停變化,且被港口計算機嚴密把控,每個星區的首府也是十分安全,基本不會被入侵,布耽的任務,就是獲取當日14時—16時的橋接序列。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卡爾文星係的雙星發出的光芒,溫和的灑在耶格身上,微風吹來,樹葉顫動墜落,民眾們有的在公園散步,有的在盯著廣告屏裡的前線報告。在布耽眼裡,此刻的閑暇時光是在帝國多年所看不到的,2年前街上還充斥著大量的士兵,排水口滲出的血絲,治安亭門口跪著的穿灰色衣服的女人,遠處的哭聲,才是布耽記憶裡耶格的樣子,帝國沉重的擺錘充斥著暴戾與絕望,他曾是這些高人九等的貴族中的一員,自出生起就是皇室的一支,赫倫扇區海關大臣,星門協理大臣,這些高不可攀的官職布耽不費吹灰之力就坐上了交椅,上任以來,布耽也不算跋扈,隻是每天混日子領俸祿,突然有一天一群人沖到了海關把他從椅子上拉了下來,進了監車,悶頭悶腦的被關進了監獄裡,上了審判席才知道帝國已經不再控製赫倫了,可因為沒有人起訴他,他又稀裡糊塗的回到了家裡,家裡早已被洗劫一空,管家仆人不見了蹤影,與父母的合照也被摔的稀碎,酒杯傾倒,吊燈墜落,布耽坐在滿是玻璃碴子的沙發上開始第一次回顧自己的人生,他想起了年少時曾對他微笑過的貴族小姐,家裡園子中乳白色的雕塑,和年邁的父母,“不知道母親是否一切安好”,窗外的燈火劃過他的眼角,街上的人們脫離了苦海,千百年的壓迫,歡呼雀躍聲源源不斷,可是布耽蜷縮在沙發上,沒有淚水,沒有傷感,隻有對前路的迷茫。2年後,布耽早已舍棄了豪宅,褪去了貴族們穿著的衣服,在赫倫的廢棄船廠做了一名打撈者,裁剪一些廢棄的船隻以維持生計,父親母親所在的比爾贊卡恩扇區處於戰火之中,可他卻全然無知,躺在吊機上盤算著自己今天拆解了多少條船,敲門聲響起,布耽從吊機上緩緩落下,門前是一位穿著短袍的瘦高年輕人,著裝隨意,讓人看不出是什麼來歷,可布耽畢竟是舊貴族,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領口的鑲禮劍的別針,“布耽閣下,近來可好?”布耽擺了擺手,也沒說話,徑直走向了破沙發上坐下,左手撫著沙發背後的便攜式電磁熱離槍,那人也沒客氣,走進門,稍稍鞠了一躬,“皇帝托我帶來問候,他有一道命令給您。”“嗬嗬嗬,命令?我與閣下素未相謀,赫倫淪陷這兩年,皇帝也從未聯係我,現在想起來有我這個棋子了?”“大人說笑了,赫倫是敵人的首都,我們活動起來不太方便,但是對大人你我們還是非常照顧的,兩年來我們多次觀察您,您沒有像其他雜碎們一樣歸順敵人交出情報,生活是苦了點,但是皇帝陛下還是念著您的。而且您的父親母親,現在正處於陛下的庇護中。”“他們還好嗎?”“老先生身體不好,老夫人倒還硬朗,他們都盼著您能回去團聚啊。”布耽抿了抿嘴,他未曾娶妻生子,茫茫宇宙中牽掛的也隻有父母,現在聽到父母尚且安好的消息,不由得眼角濕潤。“我不想再反抗了,現在我的生活雖然艱苦,可也還算過得去,隻要父母安好,就算戰敗,我相信聯邦也會寬恕他們作為貴族的前塵的。”布耽的左手放鬆了下來,不再緊握那把槍“天真,布耽閣下,我真為您感到遺憾,人的恨意,可不會因為帝國戰敗而消失,你的父母就在比爾贊卡恩扇區,那裡的60%星區已經淪陷,被抓到的貴族們不是流放黑區就是關進監獄,閣下的令尊身居公爵,封地無數,你覺得他們要是被聯邦的暴民抓起來,還有活路嗎?”短袍人嗤笑道,布耽的心冷了下來,“那又如何,我們現在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就算你告訴我這些,我什麼忙都幫不上。”“您是海關大臣,有橋接序列的訪問許可。”“兩年之前我也許還有,可我現在沒有辦法訪問巴洛格爾之錨,那東西在軌道上的港口計算機陣列裡,我甚至連一艘屬於自己的穿梭機都沒有,怎麼離開地麵?”“把您送上軌道的辦法我們有的是,重要的是您得做好覺悟,一旦獲取到橋接序列,艦隊會立馬出發,您不一定能活著離開。”布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他才張口:“為什麼是我?赫倫扇區裡應該還有比我職位更高的官員,比如總督,還有未被抓獲的總理大臣?”短袍人又輕聲笑道:“因為陛下選中了您。”又是沉默,布耽第二次回顧自己的人生,他想到授職儀式上王公大臣們的阿諛,父親滿意的笑容,以及皇帝在王座時布耽看不清的臉,“好吧,怎麼乾,我不求能活著回來,但是事成之後,還請皇帝陛下善待我的家人。”事實上,布耽的家人們正幽禁在比爾贊卡恩的一處帝國安全屋裡,短袍人其實準備了一套威脅的說辭,但現在看來用不上了。   黑暗如此沉默,過去以及未來,都將幻滅。   一切安排妥當,布耽今日會登上一艘穿梭機抵達赫倫港,他換上製服,偽裝成港口技工。安檢並不嚴格,打著哈欠的海關人員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讓布耽通行了,港口很大,布耽拿著偽造來的身份卻一路暢通無阻,抵達了巴洛格爾之錨的主控計算機,“覆寫指令A71319,布耽·畢裡其索。”“指令A71319覆寫成功,歡迎您,海關大臣。”AI毫無語氣的說道,布耽沒想到這麼順利,聯邦執政之後連橋接序列如此重要的安全保障的指令都沒有更改。現在是13:49,離橋接序列更新還有11分鐘,計算機陣列裡溫度很高,汗水從布耽的額角流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54,55,56,汗水從鼻子滑落至嘴唇,布耽抿了抿嘴,眼前發虛,感覺隨時都要昏厥過去,AI的聲音將他拖回現實:“赫倫第657813次橋接序列已更新。”布耽顫抖著手將橋接序列輸入到事先準備好的信號發射器裡,然後就是沉默。布耽癱坐在地上,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帝國的救援,還是一起與港口陪葬,心裡甚至有點小小的希望與這條信息沒有被接收,畢竟耶格的藍天曾治愈過他許多,布耽第二次開始回顧自己的人生,從碎玻璃中爬起割傷的手,陪伴他入夜安眠的金屬哀鳴聲,以及來港口的路上所看見的藍天白雲。不知過了多久,警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布耽站起來,看到主控計算機上已經脫離的3—12號港,呈五角狀的赫倫港,被撕扯掉一個較長的角,港口的近防炮在不停的開火,到處都是爆炸,太空中清晰可見四散漂浮的屍體,但混亂中儼然矗立著一條黑色的巨艦——莫賽號,計算機主控室的警報聲停了,留下的死寂讓布耽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   “赫倫港損傷程度已達89%,目前2號港,23號港,計算機主控室,3號迎賓室狀況良好,目前生物檢測數量:17939人,警告,港口災難性損傷迫在眉睫。” AI的語氣還是那麼冰冷,布耽忽然想到,離計算機陣列最近的就是2號港,他來的時候還看見2號港上的那條“瑪麗”號貨艦,他依稀記著舊日裡一到月中,這條貨艦就會抵達赫倫港送來成千上萬噸的高能燃料——锝—7,用於供給星門,布耽驚起一身冷汗,如果帝國艦隊的目標是摧毀整個赫倫港和耶格,那麼這艘貨艦早晚會成為目標,一旦開火打穿貨運倉,那麼產生的爆炸足以摧毀這片太空中所有的船隻。布耽離開了計算機主控室,跌跌撞撞的跑向2號港的引渡電梯,抵達了貨艦的艦橋,瑪麗號上的船員似乎都不在船上,他立馬在信號波段呼叫了帝國艦隊,“不要攻擊瑪麗號!這艘貨艦運載的是高能燃料,不要攻擊,我是布耽·畢裡其索,我也在船上!”布耽沒有收到回復,他焦急萬分,可艦橋的一側艙門卻打開了,一個男人端著槍走了出來,“你是帝國的人?”他問到,布耽沒有回答,他一邊盯著屏幕,一邊揮手示意不要男人過來,就在此時,帝國艦隊答復了:“收到,布耽大人,我們會暫緩對港口的攻擊,請待在船上不要動,帝國第4兵團會登艦協助您。”艙門口的男人舉起了槍,又問道:“你是帝國的人?”“是是,你先不要管這些了,這船運的是什麼你應該清楚吧,船上還有其他船員嗎?”男人開了槍,子彈打在布耽的腿上,布耽感到一陣劇痛,當即昏厥了過去。再次睜眼,布耽感覺自己在移動,那個男人站在自己身邊艦橋導航前麵擺弄著什麼,槍就在放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地方,劇痛,布耽看著自己被打傷的腿,“你要乾什麼!”“哼,帝國的走狗,那是你們的無畏艦吧。”布耽看到艦橋外麵的景色:瑪麗號的船頭正朝著莫賽號緩緩對準,“你要讓所有人跟你一起陪葬?”男人沒有回答,此時,瑪麗號的尾部好像撞到了什麼巨大的物體,艦橋劇烈晃動,男人踉蹌著摔了一跤,而導航臺上的那把槍正好掉在布耽的手邊,布耽撿起槍,用它撐著站了起來,看著船載計算機正在計劃航速和路線,而路線上的目標正是莫賽號,布耽將槍口對準男人“趕緊更改路線,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哈哈哈,你們帝國狗還真是沒有腦子,我既然都打算玉石俱焚了,就沒有想活著回去,開槍吧。順帶一提,我是船長,船用計算機的導航權限隻有我有。”布耽是真的害怕了,如果無法更改航線,兩船相撞,不僅自己活不了,任務失敗,遠在比爾贊卡恩的父母也難逃一死,男人突然沖了過來,抓住槍口向上推,布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卻死按著扳機,爭執中,布耽殺死了男人,不知是誰的血從布耽的額頭流下,他急忙打開船用計算機,“覆寫指令A1111,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布耽·畢裡其索。”“錯誤,權限不足。”“覆寫指令B7676”“錯誤,權限不足”“你他媽給老子停船”布耽近乎咆哮的說,“艦船已達到最高巡航速度,721m/s,距離目標80000m,推進器完整度60%,預計撞擊時間110.96秒”布耽絕望了,可隨機又恢復了冷靜,“檢查逃生艙。” AI沉默了一秒後回答到“逃生艙剩餘5/80,最近的逃生設施是通用艦橋逃生設施,距您18米”布耽沒有猶豫,他扔下了槍,快步走向逃生艙,逃生艙的綠燈還在閃爍,遙遙的還能聽見艦橋通訊器的聲音;“布耽大人,請減速,請減速!”布耽沒有理會這些,他躺了進去,緊閉艙門,“檢測到人員,請確認是否發射逃生艙。”“確認。”“正在檢索最近的降落點,3,2,1。逃生艙發射成功。”布耽感受到了至少7個g的重力加速度,這讓他再次昏厥了過去,而這次喚醒他的,是太空中耀眼的一瞬。5天後,布耽在耶格上的一個小湖中,被漁民發現。   安娜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她今天可真是累壞了,早上被羅丁拉去接待神秘客人,中午又有一艘巡洋艦違規停靠撞壞了港口的基殼,碎片亂飛還擊中了“仇諾”級航母的外盾發生器,幸好無人受傷,安娜忙前忙後又是叫維修又是寫投訴信,傍晚終於得空休息了還被母親拉去和那些社會名流一個一個打招呼。洗完澡,安娜便躺在了床上,扭頭便看見床頭上掛著的“巴賽倫”號模型,“爸爸的船真好看啊”安娜心裡想,困意襲來,她閉上雙眼,打算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