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研發訓練基地以後的一段時間裡，每天，紅月都會去食堂替陳哲打過來飯菜，為他整理房間，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以及為他補課講解有關鋼鬥裝甲的各種知識。 　　到了下午，紅月也會推著他到操場上，參加武技教官的現場授課。 　　美麗動人的軍裝少女，推著清秀寡言的輪椅少年，這對組合的出現，總是能吸引到操場上參加課程拉練的新兵老兵們的暗中注目。 　　腿腳不便的陳哲，無法跟著教官一起做動作，但他可以通過想象，在腦海中模擬對戰的情形。 　　通過一周的學習，他終於大致搞清楚了十八種鋼鬥兵器的特點，初步了解到了每種武器最主要的輸出手段是什麼。 　　於是，在這一天早上，敲門進來的紅月，沒有像往常一樣拿著平板電腦，而是帶了一副腦端口連接頭盔裝具過來。 　　“我們在模擬軟件裡實際地打一場吧，這個腦端裝具的用法，跟你玩遊戲用的全息頭盔差不多。” 　　戴上腦端裝具，陳哲激動而又緊張地，進入到了由軍用訓練軟件生成的虛擬對戰空間裡。 　　不得不說，軍用的設備和程序，還是比民用的遊戲要厲害很多的。 　　跟《鋼鬥》遊戲裡比起來，這片軍用訓練空間的建模和貼圖，幾乎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這裡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石磚廣場，抬頭望去，藍天白雲，陽光熾烈。 　　耳邊，是嘲哳的蟬鳴。隱隱約約，還能聞到泥土曬焦的氣味。 　　在程式空間裡，程序生成的虛擬形象又重新獲得了站立能力的陳哲，忍不住俯下身，摸了摸被細微沙塵覆蓋住了的碎裂地磚。 　　“這材質跟觸感，也太逼真了吧！” 　　攆了攆手指上沾到的薄薄灰塵，陳哲幾乎分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在程序裡，還是在現實世界裡。 　　已經瞬間穿戴好一套帥氣戰鬥服的紅月突然出現，走過來告訴他： 　　“民用全息設備和軍用模擬裝具工作的原理，完全是兩回事情。民用設備隻是讓你的眼睛看到圖像，耳朵聽到聲音，而軍用裝具發送的模擬信號，卻是直接作用在大腦神經上的。” 　　經過紅月一解釋，陳哲理解了，自己現在所看到的，感受到的，居然都是由大腦直接想象出來的。 　　他的眼睛，耳朵之類的感覺器官，此刻都沒有在工作，處在了被微電流催眠了的修整狀態裡。 　　“就像做夢一樣，夢境裡，你的大腦同樣不會把所有的場景細節都生成出來，但你同樣不會感覺到夢裡的場景有什麼違和，或者不真實的地方。這是大腦對認知的欺騙效應。” 　　這一點，陳哲是能理解的。 　　就好像人的眼睛，其實能看到一部分自己的鼻子，但大腦會自動把這部分圖像屏蔽掉，不會讓人的視野裡出現一塊被鼻翼遮擋住的部分。 　　腦科學有關的東西，越想越神奇，越想越玄乎。 　　“確實，往哲學層麵去思考，人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就形成了他認知裡麵所謂的真實世界。但誰又能知道，真實的世界，究竟是不是我們看到，或者聽到的樣子呢。甚至，這個宇宙，究竟是不是客觀存在著的呢。” 　　他突然冒出來的這句感慨，讓紅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你看的書挺多啊。不過現在不是掉書袋的時候。”軍裝少女乾脆忽略掉了他的哲學思考，開始直接教他怎麼用意念去控製程序菜單，“我先教你怎麼把機甲調用出來，還有怎麼做模擬配裝吧。” 　　在紅月的指導下，陳哲喚醒了模擬程序的操作係統，在前方大概1米左右的虛擬空間裡，生成出了一片可供觸碰操作的半透明菜單欄。 　　“哇去，很科幻啊這場景，以前隻在電影裡見過。” 　　在這片模擬空間裡，紅月擁有著教官身份，同時也與他共享了菜單視覺。她走過來，指著密密麻麻的菜單項，告訴他說： 　　“這一項，是選裝甲型號的。後麵這項，是選武器的。子菜單裡還能篩選更細致的配裝零件。至於別的高級菜單，你可以暫時先不管。” 　　作為資深的鋼鬥玩家，陳哲對於這些內容，還是非常熟悉的。“嗯嗯，跟遊戲的配裝菜單很像。雖然復雜了許多，不過好在，菜單裡每一項都有很詳細的介紹文檔。” 　　“那好，給你十分鐘時間，配裝好機甲，我們就先打一場試試。”說著，她也退到一邊，開始調試起了自己要用的鋼鬥的配置。 　　模擬程序庫裡的所有兵器與配件，都是現實裡裝甲軍已經進行了列裝的，可以直接使用的真家夥。 　　當然，某些比較先進的，保密程度更高的武器，模擬程式裡都是不會登錄進來的。 　　細細瀏覽著菜單裡紛繁復雜的各種兵器和配件，望著它們等比例縮小的全息投影圖像，陳哲越看越興奮，突然就覺得，自己之前堅持玩了十來年的鋼鬥網遊，一下子就變得索然無味了。 　　在以極度仿真硬核而聞名的鋼鬥遊戲裡，玩家可以選擇的各類槍械與肩炮，已經算是種類繁多，讓人眼花繚亂的了。 　　但在這個軍用模擬程式菜單中，列裝出來的配件選項，數量整整比遊戲，要多了百倍有餘！ 　　跟這些真家夥比起來，遊戲也做得太小兒科了！ 　　跟過家家一樣！ 　　看得激動忘我的陳哲，沒有注意到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等到十分鐘倒計時結束，視角已經進入到了巨大裝甲裡的紅月，打開語言廣播提醒他的時候，他還連裝甲的主要型號骨架都沒選好。 　　“搞什麼呢你？資料文檔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讀，先隨便配一套裝甲出來，咱們實操一下再說。” 　　無奈之下，紅月隻能再給了他十分鐘的時間。 　　“抱歉抱歉，第一次看到這些，我太激動了。再等一下，馬上就好。” 　　注意到紅月駕駛的赤色輕形機甲，使用的武器是裝載了榴彈連射器的自裝填輕弩，陳哲回憶了一下從課程裡學來的那些內容，選了一套裝配了重甲與大功率引擎的槍盾裝甲。 　　槍盾重甲鋼鬥，雖然動作比較緩慢，但噸位重，沖擊力強，大推進器直線突進性能爆炸，右手上舉著的巨型重盾，也能有效的擋住缺乏製導能力的直射榴彈。 　　按照教材和教官講師的說法，盾甲，是比較克製輕弩敏捷型裝甲的。 　　一眼就看出來了陳哲的配裝意圖，紅月打開廣播，贊許了一句： 　　“可以，看來這幾天的課，你是認真聽了的。” 　　等到陳哲做好準備時，紅月的赤色機甲，就那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抬起手臂，向他勾了勾手掌。 　　“你盡管上吧，能打到我就算你贏。” 　　與鋼鬥遊戲裡簡陋的基礎級意念操控方式不同，陳哲能明顯感覺到，這套模擬係統裡，仿真機甲所附帶的傳感器，不管數量還是精密程度，都讓人感覺恐怖。 　　這就是真家夥嗎？ 　　他能更真切地感受到機甲每一個位置的情況，就仿佛這副巨大的鋼鐵之軀，已經真正的化作了他的軀體一樣。 　　膝蓋關節液壓管道內的油壓與溫度，手腕關節內軸承齒輪轉動的阻尼感，頭部視覺模塊靈活轉動著的眼球儀快門孔徑開到了多大，布滿全身的雷達探測器向外散發出去的雷達波，碰到空氣中的塵埃後又反射回來了多少……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厚重。 　　原來，意識搭載進真正的鋼鬥機甲裡，是這樣一種感受。 　　玩了那麼多年的遊戲，陳哲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與鋼鬥融為一體了。 　　仿佛重獲新生的他，陶醉地感受著機甲身軀的一切。 　　然而，站在百米之外等待了許久的紅月，再一次失去了耐心。 　　“睡著了嗎？” 　　聽到紅月不耐煩的廣播聲，陳哲這才又回過了神來，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第一次體驗到駕駛鋼鬥是什麼感覺，太震撼了，走神了一會兒。” 　　“早點習慣就好。”紅月也沒多說什麼，“那就開始吧。時間不等人，隻有兩個多月就要考試了。” 　　不好意思讓紅月再等，陳哲趕緊調整了一下狀態，準備要發動首次進攻了。 　　作為新晉的地區服鋼鬥榜首玩家，勉強能算得上身經百戰的他，憑著直覺就打開了機甲後腰上的主推進器。 　　半秒不到，他就把推進器的輸出功率，拉到了極致。 　　“那就，得罪了！” 　　如同一艘出艙的火箭一般，架著十米長槍，舉著重盾的蠻橫裝甲，經過短暫的加速後，以每秒接近百米的高速，刺向了筆直站著的，渾身都是破綻的赤色機甲。 　　妹妹，你就這麼傻站著讓我刺麼？ 　　懷疑紅月身為女孩子，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com 反應始終有點太慢了，陳哲有些懊悔，自己不該一上來就全力以赴的，太不給對方留麵子了。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足有十米長的脈沖騎槍，即將刺中站著不動的赤色機甲的時候，對方的側腰上，突然噴射出來了兩道明亮的引擎火焰。 　　紅月的機甲，連續兩段加速，以超出陳哲認知的，近乎鬼魅的速度，瞬間側躍而起，躲出去了好幾米。 　　陳哲那無比笨重的機甲一槍刺空，下意識轉身時，卻在強大慣性的作用下無法轉向，隻能以一種近乎失控的狀態，繼續朝著原本的方向摔了出去。 　　移動到了它身側的赤色機甲則抓準時機，點燃腰上另一側的爆燃推進器，一百八十度瞬間轉向。 　　短暫的二段推進後，赤色機甲，快速跳躍到了槍盾機甲的正後方。 　　嘭嘭！ 　　紅月接連打出兩枚榴彈，分別精準地命中了陳哲鋼鬥的後腦和腰部主推進器。 　　轟！轟！ 　　爆炸聲響起，槍盾機甲轟然倒地，翻滾著，摔出去了好幾十米才停下來。 　　好幾秒後，飛揚的塵土才逐漸散去。 　　這臺腦袋被炸飛，引擎被炸毀的槍盾重甲鋼鬥，受損嚴重，在地上努力地掙紮了幾下後，終於是從受損處噴濺出來了大量的機油，再起不能了。 　　“哇去……” 　　對於這樣的結果，陳哲非但沒有感到丟臉或者沮喪，反而是發自內心地興奮了起來。 　　“原來，現在的裝甲，機動性能已經這麼厲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