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除了吃飯睡覺,陳哲都和黎劍泡在虛擬訓練場裡練習對戰。 黎劍主要使用的武器是唐刀。 他控製的多推進器中型機甲,配合上唐刀不俗的靈活性和殺傷力,對戰的時候可以說是大開大合,轉進如風,攻守兼備,毫無破綻。 “唐刀,是一種比較全麵的兵器,沒有什麼短板,也沒有天敵,跟任何種類的對手都能打一打。你反應快,操作思路清晰,我是比較建議你使用這個武器的。” 通常情況下,黎劍擔任考官的時候,使用的測試機裝備的也是唐刀。 不過,他有些擔心,這一次的選拔考試,會不會出一些超出意料的幺蛾子。 比如到時候,裁判席裡會有誰多事,讓他靠抽簽決定所使用的武器之類的,或者乾脆就直接指定他使用某種武器。 類似的事情,也是有過先例的。 兩年前,考核杜鵬的時候,黎劍本來是打算選電磁炮作為武器,暗戳戳地放杜鵬一馬的。 因為電磁炮是一種多用於超遠距離慢速射擊的狙擊類武器,打近戰是非常吃虧的。 這東西,還特別被杜鵬鐘愛的拳套類武器克製。 所以黎劍覺得,自己使用電磁炮的話,打不過杜鵬,也就合情合理了。 結果,他的這點小心思,被當時身為考場主任的柳玉龍大校一眼就看穿了。 柳玉龍訓斥了他一頓,然後讓他把測試機甲的電磁炮拆了,換上了他最常使用的唐刀。 那一天,執著於硬拗升龍的杜鵬,如果不是因為身體沉睡在遠程駕駛艙裡,意識附著的鋼鬥上麵又沒安裝得有淚腺,說不定已經被暴打得當眾痛哭出來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萬一到了測試那天,有人提出來讓考官更換武器的要求,也完全合情合理合規,黎劍根本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所以,為了避免到時候,他拿到的武器恰好克製陳哲,他便給出了讓陳哲也使用唐刀去參加測試的建議。 跟著他練了三天,陳哲終於把操作難度頗高的唐刀給耍得有模有樣了。 所有連段,他差不多都已經養成了肌肉記憶,記錄在了鋼鬥的儲存係統裡。 每次使用武技派生的時候,他也能僅憑短暫的思索,就還算迅速地完成動作調用,讓機甲能夠順利派生出來各類高威力的殺招。 但奇怪的是,兩個同樣使用唐刀的人,一共對打了好幾百把,陳哲卻連一把也取勝不了。 “唐刀是閃避進攻型的武器,要先閃避,再進攻,你穩住心態,先等我出招!” 黎劍的情緒還算穩定。 “你要帶預判啊!不要用眼睛去瞄我的位置啊,那樣就慢了!跟著感覺走,朝著你認為我會出現的位置劈出大回旋!” 黎劍有一點點急了。 “不要亂閃!分清楚哪些是我的假動作!不要我一騙,你就把推進器打開閃切出去了!閃切後搖很大的,被我逮到了冷卻硬直,你就等著菊花被爆吧!” 黎劍眉頭一皺,怒火驟生,覺得自己好像在教一頭笨豬。 “突刺的時候要提引擎功率啊,你加速度這麼慢,烏龜都能躲開了好吧?也不要加速過頭啊,被人閃開了,戳空後搖很大的!” 黎劍快要瘋了,感覺自己頭都要裂開了。 “不要起手就用橫斬呀!橫展前搖那麼長,拳套比霸王龍爪子還短的杜鵬,都能搶上去給你兩發升龍破你招了好吧!” 黎劍崩潰了,他第一次知道,欲哭無淚這個詞,原來不是比喻,是陳述。 …… 直到今天,也算是帶出去過幾個新人的黎劍,才終於體會到了,授業,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啊,教官,是一個多麼神聖而偉大的職業啊!以前,是我不懂,是我褻瀆了,僭越了……” 他使用唐刀,滿打滿算,已經差不多有五年光景了。 也基本是到了後麵兩年,他才算是把這種高難度武器,用到了見切如風,居合如龍的熟練水平。 如此看來,想在短短幾天時間裡,把陳哲這個不會騙也不會偷襲的唐刀新手,調教成能打贏自己這種“狡猾”老師傅的水平,一個字—— 難吶! 唐刀,有太多的使用細節,是需要用時間去磨,用敗招去悟的。 派生與派生之間的細微差別,難以用語言去描述。 黎劍急得已經抓耳撓腮了,卻還是沒辦法跟陳哲說清楚,某些情況下,為什麼這個派生,要比用那個派生更合理。 “就是感覺啊,感覺你明白嗎?你這麼聰明一個人,怎麼就感覺不到呢?難不成你坐到輪椅上,雙腳離地了,聰明的大腦也跟著一起關閉了嗎?” 一直到第三天訓練結束,陳哲都沒能成功地打贏他一次。 被黎劍罵了個狗血噴頭的陳哲,這兩天裡基本上就是毫無成效,近乎自閉。 至於那個玄玄乎乎的,所謂的屬於他的“連段風格”,別說黎劍看不出來了,就算是陳哲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哪些派生習慣,是跟他的“機魂”比較契合的。 所有連段,他用起來的感覺,都是一樣的有些生澀。 “算了,你也別太氣餒,畢竟你隻練了三天而已。”好不容易給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設,黎劍順帶安慰起了陳哲,“畢竟,我也是耍了接近小三年,才把唐刀這玩意兒給耍明白的。” 時間,終究還是太短了。 “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你摸不清楚自己最擅長的派生路線是哪些,找不準屬於自己的連段風格,你是不可能在我這裡搶到上風的。” 一個機師,到底是喜歡強攻,還是喜歡防反,或者閃反,或者純粹喜歡躲貓貓偷雞,具體到鋼鬥的操控上,都是有著非常大的差別的。 同一種適合進攻的武技連段,連段風格更接近強攻方向的機師,就是會比天性猥瑣謹慎的家夥,要用得好,用得快。 反之,適合龜縮的防禦派生,強攻型機師用起來就會很別扭,不如鱉派大佬們那麼的滴水不漏。 高手過招,哪怕隻慢了0.1秒,那也是慢。哪怕隻漏了一招,那也是漏。 慢了,就會輸。漏了,就會死。 同樣的連段,風格擅長的機師使起來,一定是比不擅長的機師更快更好的。 所以,找準自己的風格,並針對性練習強化,真的非常重要。 “算了,今天就先這樣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繼續吧。” 早早收工,倒不是黎劍擔心累壞陳哲,而是他自己已經扛不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教不會的老師,比學不會的學生,要更累,更煎熬。 訓練沒有成果,鬱鬱寡歡的黎劍胃口缺缺,摘掉訓練裝具後,飯也懶得吃,就獨自回住處去了。 知道兩個人訓練得不順利,紅月什麼也沒多說,安靜的把飯菜從食堂打了回來。 呆呆坐在輪椅上,陳哲端著已經有些涼了的餐盒,發了好久的愣,也沒有動一下筷子。 看到他這副模樣,坐在對麵的紅月搖了搖頭,放下碗筷,抬起手,輕輕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啊?” 陳哲回過神來,紅月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點吃飯,吃完給你聽個東西。我師兄,也就是白碩,他看完了你這兩天的對戰錄像,剛剛,發回來了一段評語。” 行蹤神秘的白碩,不知道在執行什麼任務,他暫時,無法直接跟陳哲他們通話。 不過,在紅月給他發了簡訊,大致講了她和陳哲最近麵臨的困難以後,沒過多久,白碩就發了封郵件回來: “把他的對戰錄像發給我,越多越好。” 然而,等紅月把錄像整理好發送過去,白碩那邊,又沒有了消息。 直到二十分鐘前,紅月在食堂那邊排隊打飯的時候,她的電子郵箱裡,才收到了一段白碩發回來的語音郵件。 一聽白碩有回音了,陳哲哪裡還顧得上吃飯,雙手撐住輪椅扶手,就伸著脖子湊過來,想要看看紅月的手機屏幕裡都有些什麼。 結果,紅月揚起手,壓住他的額頭,用力把他又按回到了輪椅上去。 “先!吃!飯!不聽話,我現在就把這封郵件刪了。” 被拿捏得死死的,陳哲立馬就乖乖聽話,三下五除二,把餐盒裡的飯菜全刨進了肚子裡。 等他吃完,抹乾凈掉嘴上的辣油,紅月也信守承諾,點開音頻文件,把手機遞到了他的耳邊。 留言裡,白碩的聲音有些低沉,也有點嘶啞。 那位創造了無數戰場佳話的傳奇機師,嗓音似乎也沒有比普通人的要獨特多少。 “陳哲你好,操作錄像我已經看了。我長話短說,你反應很快,敢創新,有想法,但武器熟練度欠佳。我個人感覺,你的機魂,或者說連段風格,會更偏向於閃反搶攻的類型……” 說到這裡,白碩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解釋“閃反搶攻”是什麼意思。 他似乎正忙著在處理周遭的什麼事情,音頻裡麵,隱約能聽到,有炮火和汽鳴等雜音。 “建議你不要使用唐刀,那不是你這種熟練度能駕馭得了的兵器。試試看雙持散彈槍,用超輕型機甲,護甲全不要。零防禦,滿機動,配重全部留給槍械,機械臂,彈藥倉,還有引擎。多放槍,別怕打空。打到,你就賺到!” 音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聽完,陳哲露出了一臉錯愕的表情。 雙持散彈槍,但是零甲? 我沒聽錯吧? 真的可以有這種配裝思路嗎? 一般來說,越是近戰鋼鬥,就越需要搭載大麵積的護盾和高厚度的重甲。 散彈槍,攻擊距離很近,基本可以等同於是近戰兵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通常都是先鋒類型的重甲鋼鬥單持配盾使用的。 由於機用散彈槍非常的重,要想握持它,就需要給機甲配置上同樣很重的大功率機械臂。 雙持的話,就要裝配兩條重型機械臂了。 重型機械臂,對機載引擎的能量輸出效率,又會有比較高的要求。這就導致了,要想帶得動雙持散彈槍,鋼鬥就必須配裝上噸位同樣很重的大型核聚變引擎,同時使用大型推進器。 為了承載上述配件所帶來的恐怖自重,讓機體得以保持平衡,基本上,都會選擇重足和巨型胸腔作為基底,把鋼鬥徹底打造成一臺“坦克堡壘”。 這是比較合理的思路。 但是,按照白碩提供的思路,想在雙持散彈槍的前提下,還要追求鋼鬥的極致機動性,那就隻能把機甲的基底部分,全部替換成強度極低,不過重量也很小的超輕量級小型配件了。 而且,還要放棄掉所有的外部護甲部件。 如此思路配裝出來的奇葩機甲,簡直就可以說是一尊玻璃大炮,一碰,就會碎掉! 陳哲越想,越覺得這樣的配裝思路,太過離奇。 但是,它是白碩說的呀! 所以哪怕再離譜,陳哲也願意去相信,願意去嘗試。 他想看看,那位傳奇機師的見解和思路,是不是真的有獨到之處,是不是真的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創造奇跡。 於是,陳哲把手機還給了紅月,對她說道: “紅月,吃了飯,能不能再陪我進虛擬訓練場裡去?咱們試試,你師兄說的那種配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