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紀塵。” “年齡?” “應該十五。” “父母在哪兒。” “我沒有父母。” 一句冷冷的回答。 記錄官抬起頭,認真端詳起麵前的這個少年。 少年眼神很冷淡,他站在那裡,像雪山一樣安靜。 他穿著破舊的衣服,比他身子寬大很多,想來是從路邊哪個死人身上扒的,衣上還帶著一塊塊黑色血跡。令人奇怪的是,在他的背上,有一件棍狀的事物,被他用乾凈的白布包裹,沒有沾染一絲汙跡。 記錄官捏了捏眉心,沙啞的嗓子喊道:“十夫長,又是一個逃荒的!” 記錄官乃是虎豹軍的一名老兵。虎豹軍,隸屬於修真門派玄陰宗,乃是十六軍之一,曾經有一千零三百二十八名武者,是玄陰宗專門建立於通州的勢力,處於玄陰宗的邊緣地帶。 在過去兩年中,玄陰宗與一處敵對宗門——風清門偶有摩擦,互相蠶食。代價便是軍中那被培養的武者,如同飛蛾一般被推入火坑,互相殘殺。 此地連年征戰,附近的幽州、青州都已淪陷,民不聊生,四處鬧饑荒。有許多人曾習過武,往往都會想要擠破頭皮加入虎豹軍,以求生存。 更有些人,幻想借此進入修真門派,一飛沖天。 隻是,仙凡之別,哪有那麼容易跨過? 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哪來的?” “說了逃荒來的。”記錄官不耐道。 一個身穿鐵鎧的高大青年走出軍帳,此人正是十夫長,他大步走到記錄官身後,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道:“我是問哪裡逃來的。” “大荒。”紀塵回答。 他曾經在大荒中和小狼待了四年。修為不得存進後,選擇一個人離開,尋到這處地方,想要更進一步。 “大荒?那附近也有人煙?”記錄官愣神道。 在他身後,十夫長緩緩道“大荒之中,妖獸橫行,危險無比。即便是在邊緣,尋常武者也難以存活。看來,你運氣很好,竟然能從大荒來到此處……” “大荒之前,你又在何處,家住何方?”十夫長問道。 紀塵沉默不語,歪頭思考了一陣後,說道:“幽州。” 四年前,他確實是從幽州離開,進入了大荒,九死一生,頑強地活了下來。 “幽州來的,途徑大荒,你小子活下來也算走運。”十夫長走到紀塵麵前道。 紀塵沉默,點了點頭。 “這小子一看就皮實,我喜歡。”十夫長打量一番麵前的少年,評價道:“就是瘦了點。” 記錄官拍了一下桌子道:“媽個巴子喊你一天了,通過考核的就那麼多個,在這裡挑挑揀揀的,一句話,帶不帶走?” 十夫長咧嘴一笑,指著少年道:“你,跟我走吧。” 紀塵跟在十夫長身後,不動聲色地打量周圍。 穿過軍帳,映入眼簾的是三處圓形的土質高樓,個個都足足十丈高,寬闊無比,能看見有穿著鐵鎧的人進進出出。每座高樓上麵,都寫著三個大字——虎豹軍營。 在高樓的墻麵上,重復繪製著一枚符文,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氣息,讓紀塵感到一股濃濃的厚重之意。 距離紀塵最近的一處高樓下,有一群少年,一個個精氣飽滿,麵色紅潤,此刻正在演練一種拳法,如一群頑牛般往前沖去,氣勢沖天。 他們以手肘為牛角,配合步伐,硬進硬打,拳法十分剛猛。 “牤牛拳……”紀塵目光一閃,認出了這門拳法。 這拳法乃是一種基礎的煉體功法,各大世家都有,武館中也都有傳授。紀塵年少時也練過幾式,此刻默默地將其他招式記在心裡。 十夫長將紀塵帶到高樓之內,走上三層階梯,來到一處房舍。 屋子之中,有些昏暗,隻有一個小小的口子,用以通風。裡邊共有四張木床,靠著通風口的兩個位置,已經有兩人占了。 左邊那個人躺在床上,他有些瘦,眉宇間都是陰鬱之色,他隻是掃了一眼紀塵,便翻過身去,麵對土墻。 紀塵能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筋,以及那閃著寒光的尖利指甲,應該是練過某種爪功。 右邊,則是一個微胖的男孩,麵色有些悵然,他的衣服由一種極有垂感的布料組成,隻是這看起來很名貴的衣服,此刻已經破了幾個大洞,還有許多汙漬在上麵。 兩個人看起來都和自己差不多年紀。 “在這裡待著,過會會有人帶著衣服過來,教你們規矩。”十夫長說了一句,便離開了。 紀塵沒有說話,默默坐下。而另外兩個人,也沒有主動問他的名字,一時間,屋中陷入了怪異的沉默。 紀塵坐在了左邊的木床,將背上的長刀卸下,塞到了被子下。 接著,他起身,來到小窗旁,透過小窗,目光定格在樓下那群演練牤牛拳的人群上。 幾個呼吸後,紀塵將牤牛拳最後一式收入眼底,才轉身朝著自己的木床走去。 陰鬱少年目光冷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在紀塵離去的時候冷哼了一聲,他坐了起來,聳著肩,盯著自己有些破爛的布鞋,發起了呆。 他叫王陽軒,今年剛剛十四歲,曾經是青州一處武館的弟子,後來戰亂鬧饑荒,逃來了這裡,加入虎豹軍,想要吃口飽飯。 若不是實在沒東西吃,王陽軒也不會選擇來這裡,他可是知道,這虎豹軍,根本沒辦法讓人進入玄陰宗,走上修真的路途。 所有武者,都隻是修真門派的炮灰而已,結局隻有死在戰場上,或者是死在修真者的恐怖的法術下。 許久,一個比他們略大兩歲的青年,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先是在三人身上掃視,而後徑直走到了那名發著呆的陰鬱少年麵前,用力踢了一腳木床。 “砰!” 青年緩緩地吐出一個字道:“滾!” 王陽軒渾身一震,抬起頭看向那個青年:“你乾什麼?” “叫你滾開,沒聽見麼?”青年冷笑一聲道:“這靠窗的位置,隻有老兵能躺,明白麼?” 他的眸子裡充滿挑釁,又是用力踢了一腳床,讓床上的少年肩膀一縮。 王陽軒雙手用力握拳,手臂上的青筋浮現,他咬著牙仰望青年。 青年俯下身,輕輕拍著王明軒的臉道:“怎麼,不服氣?我叫高明羽,負責替十夫長教你們‘規矩’。” 王明軒呼吸急促,目光躲閃,將臉偏過了一邊。 紀塵默默地看著麵前這一幕,眼中毫無波瀾。 “以後見到我,都要低頭都叫我一聲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