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承泰三十八年。 三月五日。 清晨。 熹微的天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照亮下方古舊的花林縣城。 東城區,安平坊。 早市初開,偌大的主街上行人如織,熙熙攘攘。 沿街商鋪的店家、路邊練攤的商販,以及趕早出來采買物品的附近居民…… 一眼看去足有數百號人,將原本空曠的街道擠得滿滿當當。 但奇怪的是,此時街道上的行人雖多,正經做買賣的卻沒有幾個。 大家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彼此交頭接耳,像是在議論著什麼。 而他們的視線更是如同受到引導般,不約而同的朝著靠近街道中部的一家商鋪投注而去。 那是一家醫館。 高大的門楣上方,穩穩掛著一方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木製匾額。 其上以淡金色筆觸,依次書寫著‘濟世堂’三個古拙大字。 與周邊其他商鋪不同,這家醫館此時並沒有開門營業。 更加吊詭的是,在這家醫館緊閉的大門之上,竟錯落排布著十數道猙獰的血色手印! 部分手印還沒有完全乾透! 不時有暗紅色的液體痕跡,順著門板表麵的紋理蜿蜒滑落。 將這家醫館門前的場景,渲染的更加陰森。 每當有行人路過這裡,一屹看清門板上的血色手印,無不臉色大變的快步遠離此地。 隨著時間的推移,以這家醫館為中心,左右十數丈的區域,被路人自發的空了出來。 與街道其他區域人頭攢動的情景,形成鮮明對比。 突然,自遠處街道北側的入口方向,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響。 沒過多久,便見一行十餘道身穿黑色勁裝、腰佩製式長刀的雄壯人影,連呼帶喝的驅趕開擋路人群,從聲源方向越眾而出。 這些人影的奔行速度極快,腳下每一步跨出,都能向前竄出兩三米遠。 僅僅數十個起落,便橫穿了小半個安平坊主街。 沿途之上,路人紛紛驚詫、躲閃,慌忙退避到街道兩邊。 然後各自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這些勁裝人影,一路奔行到遠處空曠的街道中部。 最終停在那間大門緊閉的醫館門前,如臨大敵的一字排開。 與此同時,一個膚色略黑、身形魁梧的方臉男子,從隊列中不緊不慢的走上前去。 此人先是隨意掃了一眼門板上的血色手印,隨後抬起飛速漲紅變大了一圈的右手,在腰側略微聚力後,沖著血色手印間的空隙驟然拍出。 “砰!” “嘭!” 連續兩聲略有差異的巨響過後,緊跟著便是一連串‘嘩啦啦’的碎裂聲響。 而這家醫館的大門,更是如同被卡車撞中一般,連帶著四周的門框一起,陡然化作無數碎片的向內崩解開來。 “進!” 兩掌輕鬆破門後,方臉男子負手站在原地,頭也不回的下令道。 “是!” 聽到命令,一眾黑衣壯漢們各自應了一聲。 除了分散把守在醫館門口的四人外,其餘之人紛紛手按腰間長刀,沿著破開的醫館大門,旋風一般的闖了進去。 “什麼人!” 僅僅數息之後,醫館後院方向陡然傳出一聲厲喝。 緊跟著的,便是一連串略顯混亂、夾雜著拔刀出鞘聲響的呼喊。 聽到裡麵的動靜,原本站在門口等待結果的方臉男子目光微微一閃。 隨後身形一晃的沖進醫館正堂,幾個閃動便來到了緊挨著的後院之內。 隻見院內天井下方,之前闖進來的一眾黑衣壯漢,正各自手執長刀的將一個略顯狼狽的人影從門廊下拽出,逼到墻角後團團包圍了起來。 那是一個身形略顯單薄、穿著灰色麻布衣衫的少年。 此人年紀不大,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 眼前的這番陣仗,顯然大出少年的意料之外。 以至於其清秀的臉孔上,除了麵對利刃加頸的驚慌外,更多的是搞不清眼前狀況的茫然之色。 方臉壯漢見此,眉頭微不可見的擰了一下。 隨後便探手撥開兩個擋在身前的手下,漫步來到灰衣少年近前。 先是摸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鐵黑色腰牌,在灰衣少年的眼前晃了晃,隨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沉聲道: “巡檢司衙門辦事,我問你答,聽懂了嗎?” 這個少年的年紀雖然不大,但卻頗有幾分膽識。 其在度過最初的慌亂後,已經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此時再聽到方臉男子自報家門所亮出的官差身份,臉上的神色便愈加鎮定。 隻見少年微微抬高雙手,以此向周圍持刀相對的眾差役們,表露自己的順從之意。 接著動作平緩的朝著方臉男子微躬上身,用竭力穩定的語氣答道: “聽懂了,大人有話請問便是。” 方臉男子聞言麵色微鬆,在輕“嗯”了一聲後,淡然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大人,草民姓高,單名一個遠字。” “你與這家醫館的主人是何關係?” “回稟大人,醫館原主人乃是家父,已於年前不幸染病身故了。” “令堂怎麼不在?” “回稟大人,家母身體一向不好,早在九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家裡可有其他兄弟姐妹?” “回稟大人,草民是家中獨子,沒有兄弟姐妹。” “也就是說,你們家現如今就剩你一人了?” “……是的。” “唔——” 聽了少年的一番答對,方臉男子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接著他的目光一轉,朝著右手邊不遠處的一個精壯青年掃了一眼。 後者當即會意的迎上前來,附耳小聲的匯報了幾句。 方臉男子聽後微微點頭,隨口吩咐道: “去把本地坊正叫來,核驗一下此人的回答是否屬實。” 待到青年領命離開後,方臉男子再次看向灰衣少年,繼續開口道: “高遠是吧,今早衙門接報,說安平坊濟世堂醫館的大門上出現了許多血色手印。 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這一陣城內接連發生了十多起兇案。 並且在這些兇案現場,都曾有過類似的血色手印出現。 最近幾日,你在醫館附近可有看到什麼可疑人物?” ……………… “呼——” “總算應付走了!” 站在滿地狼藉的醫館正堂前,高遠一邊目送著這隊氣勢兇悍的巡檢司差役遠去,一邊有些心累的無聲感嘆。 而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還能看到遠處有不少人在沖著這邊指指點點。 雖然隔得遠聽不到聲音,但這些人談論的話題卻不難猜測。 近日坊間傳聞,花林縣城內有邪祟出沒害人。 而眼下‘濟世堂’醫館門前出現的這種血色手印,便是邪祟對目標做下的特殊標記! “哼!” “要不是繼承了原主的部分記憶,我差點就信了!” 低頭掃了一眼地麵,看著那些跟隨門板一起破碎的血色手印,高遠在心裡不屑的吐槽了一句。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而是來自地球華夏,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就在昨天夜裡,他還照例加班到了淩晨兩點。 結果今早一覺醒來,人就已經魂飛異界,借屍還魂於眼下這具與他同名同姓的皮囊之內。 至於原主…… 嗯,雖然真實情況與近期的坊間傳聞不同。 但在今天淩晨,這家醫館後宅的臥室裡,卻實打實的發生了一起血案! 一念至此,高遠下意識的回想起今早醒來時所看到的場景。 他其實是被凍醒的! 結果睜眼一看,不僅周圍環境變了個樣,就連自己的身體也跟著換了。 更要命的是,在他胸口正對心臟的位置,還插著一把末柄的剔骨刀! 由此噴濺出來的血液,不僅將他身上的麻布衣衫濡濕了大半,還在身下的床榻表麵攤開了好大一片。 但詭異的是,在心臟被異物貫穿、全身血液流失過半的情況下。 剛穿越過來的他不僅沒有當場暴斃,身上的傷勢反倒開始以一種神奇的方式飛速愈合起來—— 凡是之前從傷口流失的血液,不管是濡濕身上麻布長衫的,還是灑落在床榻表麵已經乾硬凝結的,都在一股無形之力的牽引下,化作一股血色細流的淩空倒卷而回! 而他胸前那個貫穿心臟的致命傷,更是在血液盡數回流後,一邊蠕動著將插入心臟的剔骨刀強行擠出體外,一邊自身飛速愈合。 這個過程說來漫長,實際加起來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 但由此產生的效果,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卻幾乎與原地回檔無異—— 不僅他胸前的傷口徹底痊愈,沒有半點痕跡殘留。 就連之前被血液沾染的衣物和床榻,也都恢復到了案發前的狀態! “話說,這種能讓人死而復生的偉力,到底是我作為穿越者所自帶的特殊? 還是我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觸發了某種本土的超凡力量?” 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高遠喜憂參半的猜測道。 根據繼承自原主的記憶,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世界,是有武道修煉體係存在的。 但受限於原主較低的社會層次,他並不清楚這所謂的武道修煉體係,究竟有著多高的上限。 平心而論,如果這種武道體係,是能讓修煉者超脫凡俗、遨遊天地的神仙之道。 那麼他自然是無比向往的。 但在憧憬之餘,高遠又隱隱的有些擔心。 畢竟,萬事萬物皆有兩麵。 如果這個世界真有神仙之道存在,那麼多半也會存在邪魔之法與之相對。 而眼下的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底層少年。 誰又能保證,在他掌握超凡力量之前,不會先被某些不乾凈的東西盯上呢? “呼——” “多思無益,事到如今,也隻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暗自深吸了一口氣,高遠強行中斷了自己嚇自己的惡性循環。 “況且,穿越過來之後,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不僅人一下子年輕了近二十歲,長相也比穿越前的我,要帥氣了不少!”
第一章 血案(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