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2節(1 / 1)

非俠傳 多餘大王 3273 字 8個月前

朱倩一手扶著碗,一手用竹製的夾子細細地挑出藏在鱖魚肉裡的小刺。   “這鱖魚啊,開春時候最肥,這時令,還差些滋味。”說話的,是個大娘,約莫五十來歲,頭發微微發白,開封人士,人稱“五嫂”。   五嫂手中的鍋鏟緩緩帶動湯汁旋轉。待到火候剛好時,她將裝著芡水的碗,緩緩傾倒。乳白色的芡水在黑夜中拉出一條細線,穿起遠處的斷橋與黛色的群山,用筍絲、魚絲與火腿絲,織出一碗鮮亮的魚羹。   “不打緊,隻要是五嫂做的,都好吃。”說完,賴三笑舀起一勺,送進嘴裡。薑末的辣味與魚湯的鮮味驅散了一整日大雪帶來的寒氣。   這家小店開在蘇堤邊,店裡的魚羹可謂是臨安城一絕。店中也賣些小菜,供人下酒。常有客人半夜來蘇堤邊,隻為這一碗美味湯羹。朱倩在這裡幫工,賺些零錢。   店內溫暖的爐火將雪片映成橙紅色,賴三笑隻覺得自己因為一整日勞累而酸痛的四肢得到了徹底的放鬆。   “您臉上怎麼回事?”朱倩自後廚出來,見賴三笑臉上帶傷,關切得問了一句。   “別提了,給回春樓巧紅治病的路上被人打了。”賴三笑撫著臉,說,“您二位最近也留神些,臨安城這兩日不太平。”   “回春樓?老柴頭那?”宋嫂停下手中的動作,麵色有點不好,問道,“出什麼事了?老柴他人還好吧?”   一邊小口啜飲著鮮湯,賴三笑一邊說著:“我也是從魏捕頭那聽來的,昨夜裡,有人在回春樓裡鬧事,好像是什麼白蓮教的。老柴頭沒受傷,就是受了點驚嚇,有他義子照顧著;倒是魏捕頭的姘頭,被刀劃破了右臂,有點發燒。”   聽聞此言,五嫂的麵色柔和了些,說道:“沒事就好。老柴也是命好,這麼好個義子。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喲,難得,賴醫生也在。”自黑暗之中浮出一個人影來,這人影身材瘦削,腳步虛浮,看上去像是勞累過度的樣子,正是剛下班的秦嘏。   和往常一樣,秦嘏要了一份魚羹,兩盤素餡煎角兒,一角濁米酒。   一人飲酒無趣,秦嘏多要了個杯子給賴三笑倒上了一杯。   接過秦嘏遞來的米酒,一口飲下,賴三笑的臉上帶上了幾分愉悅的表情,隨後悠悠開口:“你們今天可真夠忙的,滿大街的可以看到你們的人。”   “別說了,今天早上青衫幫被蓮花教襲擊了,我一大早就跟著去勘驗現場,剛回來不久,下午就查出來龍門會與蓮花教有勾結,我又參與了審訊。光勘驗現場我就累的夠嗆,還要記錄口。你是不知道,龍門會的那些人嘴硬的一塌糊塗,打了半天,問了半天,一個字都不說。多虧這群武夫,明天我休息不成了。不提了,喝酒喝酒。”說著,秦嘏舉起酒杯示意賴三笑同飲一杯。   還沒等兩人酒杯碰上,卻聽後廚有人沖出來。正是朱倩。   朱倩也不等氣喘勻了,開口便問:“您在牢裡見過清玄麼?”   這沒來由的一句給秦嘏問的有點懵。   “朱倩心上人,丁師傅徒弟。”五嫂如此說,依舊在那裡熬著湯羹。這一句話,羞得朱倩滿臉通紅。   回想了會,秦嘏麵帶笑意回道:“我在名單上沒見著,若是有的話我幫你照顧照顧。”   聽聞此言,朱倩算是將心放下了一半。畢竟武備司的拷問手法,全臨安城有名。隻是不知,李清玄到底去哪了。   “五嫂,魚羹一份。”風雪之中傳來人聲,是李濟慈。他顛顛的來到攤子前坐下。看他那搖搖晃晃、滿臉通紅的樣子,像是喝多了酒。   “這不是錢橦麼,來來來,一起喝點。怎麼,愁眉苦臉的,輸錢了?”說著,秦嘏倒了一杯,遞到李濟慈麵前。   “輸錢?命都快輸進去了!我這一個月賣畫賺的錢都賠進去了!再耍錢我是小狗!”李濟慈拿起酒杯撒氣似地牛飲,說,“李修文那徒弟,絕對使邪活了!小子別讓我抓著,抓到,腿就給他打斷!”   “得了吧,誰叫你缺德。你那賣假畫賺的錢,賠了也就賠了。”說著,五嫂沒好氣地甩來一碗魚羹。   聽到這秦嘏想到了什麼,突然說:“說起這個,最近我們在抓一個白蓮教的,也特別喜歡賭,也是李修文徒弟。”   “哦,姓甚名誰?等會我去賭場幫你打聽打聽。”李濟慈突然來了興趣,酒也醒了幾分。這件事情,他竟然不知道。   “好像叫範廣。”   “得嘞。五嫂,我耍錢去了啊,這兩位今晚算我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湯給我留著,贏了錢我馬上來。”說著,李濟慈甩出一吊錢——早上從魏閑手裡訛來的,飛也似的離開了,就如他匆匆地趕來。   “錢橦這老小子……不是說不耍錢了麼……”   ……   宋人好賭,尤其是南渡之後。上至朝廷高官,下到平民百姓,無人不賭。賭坊、寶局遍地皆是。從早到晚,生意不斷。   賭博的花樣也是層出不窮,牌九、樗蒲、鬥蛐蛐、鬥雞……最簡單的就是骰子比大小,比如現在這桌。   “錢是好東西。”說著,範廣隨意往前一擲,金黃色的光芒抓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枚金錠落在桌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這聲音抓撓著在坐所有人的心肝,牽動著所有人都神經。   “確定是十八點麼?”那荷官臉色極為難看,語氣帶著些許憤怒。一方麵是因為這年輕人還沒等自己搖骰子便下注的粗魯舉動,一方麵是因為這年輕人可怕的運勢。   這年輕人今日一局都沒輸過,他的三枚銅錢一步步地滾成了這枚金錠子。賭坊的老板連換三位荷官,根本無法壓製他的運勢。   “錢能生錢。它選什麼就是什麼。”範廣語氣平淡,轉過身去,不再管桌上發生什麼。   “好,各位!”   隻見他手裡的色盅上下翻飛,桌下無數雙眼睛盯著那快到看不清的手。骰子碰撞著,翻滾著。   “啪!”   色盅砸在桌上,震醒了無數正在做發財夢的爛賭鬼。   “小子,還有機會,要不要改?”   “不改了,就十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