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難相信兇手能夠在半日內無聲無息盜走謝釅的刀墜,但畢竟長清沒親眼見到謝釅行兇,這一絲可能尚存。 凈虛也不糾纏,隻是點頭道:“好,長鏡之事可以容後再議。但四海客棧之事,人證已經帶來,我想他應該可以指證兇手,還事情一個水落石出。” 慕容義連忙說:“那快請將人證帶上來。” 於是,眾人見到那個客棧的夥計被兩個少林弟子押著,走上廳前。 謝釅又吃了一驚,認出了這個當日伺候他那桌的夥計,他隱隱覺得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泥沼之中。 轉頭看向慕容褒因,隻見她微微垂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卻看不清她的神色。 而少林諸人早先認為是慕容義害死長鏡,便先入為主地也覺得他是客棧縱火的主使。 這會兒事情翻轉,他們自然也就覺得謝釅有鬼。何況他剛剛自己承認,是他要帶著慕容褒因先行回雁門。 當下,那抓住夥計少林弟子便道:“今早我見他形跡可疑,在長清師弟房門前鬼鬼祟祟,又要逃跑,就把他抓了回來。他已承認自己是縱火之人。” 說著,便喝問他:“是誰指使你縱火?是不是這座中之人?” 那夥計瑟縮不語,眼角卻微微瞥向謝釅。 眾人心中早已分明,凈虛寬慰他道:“你但說無妨。這裡這麼多人,兇手不會把你怎樣的。” 慕容義也循循善誘,從善如流:“你縱火本是死罪,若能說出主使,也可稍稍減輕罪行。” 那夥計掙紮半晌,終於抬起頭來,直直盯著謝釅,顫聲說道:“是他!是謝公子!” 座中諸人已經毫不意外,齊齊看向謝釅。隻見他勉力穩住身形,憤然怒視著那夥計,質問道:“你我不過數麵之緣,為何要構陷於我?你可有證據?” “你說事成之後就給我白銀千兩,還會保護我到臨安謝府,這是你寫的契據和薦信。你現在都不認了嗎?”那夥計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也狠狠地回視著謝釅,從懷中掏出幾張紙來。 弟子接過,交給凈虛方丈。凈虛看過後,又給了慕容義,最後,交給謝釅。 謝釅凝神看那契據,上麵是自己家中錢莊的兌契,上麵的簽字的確是自己的筆跡。而那薦信,則短短幾行,言道叫府上收留這夥計,字跡也確實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他凝神回想,自己在這聚義莊中從未動筆寫過什麼,唯有給嵇無風留的那封信,可能叫人拿去仿效筆跡,偽造了這契信。 那構陷自己的人真可謂是心思縝密。先讓自己半夜先行,料準了自己會留信,又模仿自己的筆跡,利用那夥計指認自己,這一招人證物證俱在,叫他無可辯駁。 而自己離開聚義莊時確認還在的刀墜被人盜走,出現在殺人現場,隻能說明一開始這刀墜就有一模一樣的兩個。能在他身上盜走刀墜、能一開始便用兩個刀墜布局的,會是誰? 此時他便再不願意,也不由得開始懷疑那個人。 他看向慕容褒因,卻見慕容褒因仿佛變成了一具雕像,隻是無聲無息地坐在那裡,連呼吸都覺察不到,沒有一點生氣。 “謝公子芒寒色正,怎會是這種人?這當中定有誤會,是吧?”慕容義適時開口,一臉期待地看著謝釅。 心裡一陣苦笑,謝釅正色說道:“這種種構陷嫁禍的宵小手段,我無從辯解。但我謝釅自問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決不受這潑來臟水。” “都這麼明顯了,還狡辯什麼?就算從動機上看,也肯定是謝公子。先殺了聚義令的競爭者,在客棧看到長清,又心裡有鬼,放火燒了客棧。真是心狠手辣,人麵獸心。”藍弦琴在旁插口。 謝釅凝眉不語,隻是定定望著慕容褒因。唯有嵇無風為他心焦不已,卻也隻能無力地辯駁:“你們這所謂證據也不過是出於推斷。一個刀墜、一個任誰都可以收買的夥計,怎麼做得數?” 木連海聞言冷笑:“這些證據還不夠?難道要抓到殺人現場才算數?還是因為出身南嵇北謝,就可以隨便殺人放火、而不必承擔責任?” “哼,假仁假義,表麵行俠仗義,背地裡殘害同道,簡直比顧門魔頭也不如!”文光也說道。 入會人本就嫉妒謝釅出身,又見他近日大出風頭,眼紅不已,當下逮到機會他們自然不肯放過。就連少林諸人一時也紛紛加入討伐的隊伍,連連質問謝釅。 顧襄不屑跟著落井下石,隻是噙笑看戲。 然而,轉念想到慕容義莫名針對謝釅,害他身敗名裂,他們卻仍不知其意圖,甚至三天後的聚義會也毫無頭緒,笑容登時僵住了。 看向江朝歡時,發現他麵色置身事外般冷漠,周遭喧囂像是自動與他隔開了一層薄膜。沒來由的,她倏然收回了目光,覺得此刻不該打擾他。 混亂之中,隻剩嵇無風還在竭力和眾人爭辯。然而,他的一人之言淹沒在眾口一詞中,毫無波瀾。 “謝公子,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凈虛最後問謝釅道。 “我……”謝釅方才將目光從慕容褒因身上移開,欲言又止,終究,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而這一舉動又讓大家激憤不已。 默默嘆了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凈虛示意弟子住口,又看向慕容義道:“不知慕容莊主意下如何?畢竟謝公子是聚義莊的客人,敝派但聽慕容莊主裁決。” 凈虛此招可謂老練,畢竟謝釅不是一般的後生晚輩,而是出身高第、名聲赫赫。 少林多年來隱居方外、遠避紛爭,自不願與臨安謝氏為敵。因而眼下雖事情已明,但如何處置謝釅實在難辦,便將這燙手山芋扔給了慕容義這個東道主。 隻見慕容義長嘆一聲,沉吟半晌,方開口說道:“謝公子誅殺顧門巽主,鼓舞正道士氣,僅憑這一件事也可抵消無數罪過。況且,眼下這些證據也不能確認謝公子便是兇手。但受害者是貴派弟子,在下也做不得主。” 話鋒一轉,他接著說道:“三天後,就是聚義會召開之日。為了聚義會、為了武林的福祉,在下鬥膽,還請貴派給在下一個麵子,待聚義會後再議此事。屆時,在下會親往臨安,拜會謝府,定給貴派一個交代。” 凈虛緩緩點頭,阻止了其他少林弟子的反駁,竟是答應了。 他知道即便謝釅真是兇手,以他父親謝桓的聲望遺名,他們也無法私自處置謝釅。前去謝府通稟再議是唯一辦法,他也就樂得賣慕容義一個人情,等三日後再說。 便即決斷:“在聚義會前,此事不可傳出去。還請貴莊聚義會一如計議,謝公子也請照常參加大會。” 至此,雖有人心裡暗暗不忿,也無法再行爭辯。 隨後慕容義封鎖消息,關押了那夥計。而將謝釅移往少林客院,由少林弟子看守,直到聚義會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