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盈風講完後,江朝歡陷入沉思。默然中,顯得那石墻上的流水聲愈加清晰,好似小溪山澗般輕快。 驚覺積水已經濕了這邊的地麵,嵇盈風費力地朝後移了移,又問他道:“江公子,我們怎麼出去?” 江朝歡沒有回答,反叫她回憶她在地下暗道走的路線,一一標記在圖上,又將自己剛才經過的一段畫出。兩相對照,可以確定他離開擁月湖後,走了個三角形,眼下又回到了擁月湖流向東南角的流線。 而這裡應該是湖水與中軸線的交點,位於主院正廳後的密林下方,此刻小洞流水便是湖水的分流。 根據等高線,整體的北高南低,湖水有向南的趨勢,但這石墻和一道道石壁阻擋了水流,將它限製在了固定的通道。 嵇盈風撞見的,就是慕容忠在炸開遠處的石壁,為水流下做準備。 原來這就是聚義莊暗中的動作……隻是他們在地下操作,才沒有被小縉發現。若非嵇盈風看到慕容忠蹭到袖邊的石灰,恐怕自己也難想到。 環顧四周,隻見這石室前方是石墻湖水,左右是帶有機關的門,後麵則是一道石壁,小縉和顧襄還在石壁那邊,不知如何。 慕容忠為了除掉他們,提前打開了這最後一道水墻。 隻是事出緊急,他來不及引燃布置好的火藥,而且若用火藥,湖水會瞬間傾瀉而下,他自己也難幸免。隻好打開墻上機關,露出預留的孔洞。雖然慢了一點,但還是會將困在這裡的兩人淹死。 見江朝歡不語,嵇盈風也覺出眼下處境危險,小心地問道:“是不是我拖累了你,你不用管我,自己走吧。” 江朝歡搖搖頭,查看她體溫回暖,傷口血也止住,應該沒有性命之危,便收回了內力,自去查探。 他先走向右側石門,那是慕容忠逃走的路線,應該是最安全的。 按照適才慕容忠的手法,他在門上機關扭動,石門卻毫無反應。這時,他覺出腳下踩到了一個硬物,撿起一看,是一段機簧。 心下一沉,他知道這是個隻可使用一次的機關。用過後,機簧便自動彈出鎖死,永遠也無法再次開合了。 不過他早已料到這門很難輕易叫他們打開,否則慕容忠不會冒著風險提前啟動機關。 在門上摸索,卻再無發現。他又轉向左側石門,這裡應該是沿著湖水通向擁月湖的。隻見這門上也有一處凸起,他隻得放手一試,誰知向右擰了一圈後,那機關便再也擰不動。 想來是錯了一次後,那機關便鎖死,隻能從另一邊打開了。 至於後麵的石壁,上麵光禿禿的,沒有任何開關設置,隻有用火藥才能炸開。 也許隻有前麵一條路了。江朝歡查探那石墻上的洞口,正好一個拳頭大小。流水的速度越來越快,此刻他的腳下已經全濕了。 回頭看向嵇盈風,她的視線正隨著江朝歡移動,此刻對視上,不知為何,她慌亂地偏頭,躲開他的目光。 “嵇姑娘,你水性好,等下若水漫到高處,也不要驚慌。” 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水性好?嵇盈風微感詫異,但轉念一想,廣陵嵇氏處於江南一帶,臨近淮河,這裡的人多數都水性極好,他這樣猜測也很正常。於是點了點頭,叫他放心。 江朝歡不再多話,抽出長劍,向那石墻上的孔洞刺去。隻是這石材不比木材鬆軟,一劍之下,毫無損傷,隻有一點石屑飛出。 那石墻約兩厘米厚,是堅硬耐腐的防水石料,極難以人力撼動。但這裡到底有個孔洞,比別處容易鑿開。將孔洞擴大,從中穿過,逆著通道流水遊回擁月湖,才是唯一一條生路。 他不再硬劈,轉而將劍身探入洞中,轉動長劍刮蹭,石灰粉混著湖水一齊流下。 嵇盈風在後麵看著,叫他:“江公子,我這裡有短匕,應該比長劍趁手。” 江朝歡拿了她的匕首,繼續砍去。這樣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隻覺手上力氣漸漸不繼,那洞口才擴大了一圈。然而同時,隨著洞口的擴大,水流的速度也在加快,這會兒已經沒到了腰間。 嵇盈風沒法再坐著,隻得起身倚靠石墻站立。腰間傷口被略有些混濁的湖水一浸,灼燒般刺痛,已經搖搖欲墜,卻一點哼聲也不出,隻是定定地望著江朝歡。 依照這個速度,不過一個時辰,湖水便會灌滿石室,而那孔洞還是無法通過一人,到時兩人隻會生生困死在這裡。 心裡暗暗苦笑,他也會為了救人陷入絕境嗎?若是宿命讓他聽到那一聲低喚,又為何要兩人命絕於此? “江公子,對不起,幾番連累你救我和哥哥,這回……”嵇盈風看出那石墻極為堅固,以他的內力想要破開,簡直難於登天。 她不知道江朝歡為何會屢次對他們施以援手,隻覺今日若死在這裡,最對不起的就是他。可她隻專擅輕功,內力平平,此刻又受傷無力,一點忙也幫不上。 江朝歡闔上眼睛……為之付出全部的那個使命還尚無眉目,他絕不可以死在這裡。 他並非優柔寡斷、患得患失之人,適才棄下嵇盈風,毫不猶豫,又轉回相救,也絕無懊悔。眼下隻剩一個方法或可一試,略一沉吟,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便拿定了主意。 走向嵇盈風,江朝歡安撫地對她一笑,“放心,你和令兄都不會有事。” 說著,一手搭上她手腕脈門,似要為她傳輸內力,手上卻內力一吐,便見嵇盈風身子一軟,墜了下去。 江朝歡將她斜靠在墻角,半晌,確認她的確昏過去了,決然轉身。 他倏然出手,點向自己百會、膻中、風池三大穴位,調理內息,顧門朝中措的真氣在周身流轉,漸漸歸於氣海。良久,內息盡數貯歸氣穴,失了內力支持,此刻全身已如普通人一般脫力空虛。 接著,他指尖撚起一根細長銀針,緩緩刺入自己大椎穴。 瞬間,一股真氣似乎沖破禁製,驟然逆流經脈,沖向周身。 比之霸道強勢的朝中措,這股真氣更為柔中帶剛、以小博大,頃刻間毫不緩沖地在他經穴間流轉,不過片刻,已經逆行了一周。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疏導壓製,反而默念口訣,加以引導,驅使這股內力加速流轉。 下一刻,他起身躍向石墻,雙手橫握短劍,瞬間激起全身內力探向孔洞,狠狠斜劃了個十字。 劍光未逝,右手已然探出,他幾乎是窮盡畢生之力的一掌擊向洞口! --轟然間,洞口周圍碎成無數飛屑,水流瞬間增大,噴湧而出! 他隨著水勢退後一步,胸口一股劇痛迫使他腳步一踉,扶住墻壁。 適才猛然使力,真氣在體內竄行,肺腑也被激傷,一道鮮血順著他嘴角流下。但他不敢耽擱,提了口氣便撈起嵇盈風,向上一躍,從那洞口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