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輛馬車後麵,遙遙跟著兩人並騎而行,正是看到了全部過程的江朝歡和嵇盈風。 見哥哥被綁架他還不出手相救,嵇盈風隻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想借此機會教訓哥哥。雖然焦心又心疼,卻也隻能暗暗期盼他早點消氣救人。 一路上,她不時偷偷瞥向江朝歡,卻見他隻是望著遠處,似在出神。 終於挨到了晚間,就在嵇無風覺得自己要被顛死了的時候,馬車倏然停下。王衛江粗魯地將他拉下車,鬆了他一隻手,另一隻仍然反綁在背後。取出他口中抹布,一個師弟遞給了他一塊硬邦邦的饅頭。 王衛江幾人坐在與他不遠處的石頭上,高聲哄笑著聊天。 嵇無風盯著自己手裡冷硬的饅頭,隻恨自己命苦。但從昨日中午開始就水米未進,此刻已經餓得連坐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了恢復體力逃生,他隻能硬著頭皮咬了一口。 誰知這一口咬下去,後牙便被裡麵沙礫一硌,疼得他“哎呦”大叫起來。 這一年在嵇府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之前在貧寒漁家,也是被養父母千嬌萬慣,他從沒吃過這樣的苦。想不到第一次自己闖蕩江湖,便落到這樣的地步。 怒從心頭起,他將饅頭往地上一摜,跳著腳撲向王衛江。 “爺爺我今天跟你同歸於盡!”嵇無風破口大罵,一隻手握成拳頭就要砸向王衛江。 沒料到他突然瘋了一樣撲過來,王衛江一時躲閃不及,竟被他一拳砸在右臉,登時大怒,捉住他的手,一個耳光將他打翻在地。 他的右臉登時腫了起來,接著王衛江的幾個師弟圍過來,罵罵咧咧地一齊動手,對他拳打腳踢。嵇無風初時還勉強用手護著頭臉,漸漸胳膊上挨了幾腳,無力再舉起,身子在地上蜷縮著,卻還沒有求饒。 終於幾人打累了,退到一邊,還嫌不解氣。 “還當自己公子哥呢,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廢物,嵇聞道有你這麼個兒子,還真是家門不幸,哈哈。” “我說了我不是他的兒子,你們抓了我也沒什麼用,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嵇無風努力反駁,隻是一張口嘴角就疼。 “有沒有用要到了廣陵才知道。如果嵇聞道不肯拿鳳血劍換你,我們再殺你也不遲。”王衛江哼了一聲,又一腳踢在他腰間。 “你最好不要再白費力氣試圖逃跑,否則這一路吃虧的是你自己。” 最後丟下一句威脅,王衛江不屑地轉身而去。隻留下嵇無風狼狽地倒在地上,掙紮著也無力爬起。 殘陽如血。 遠處目睹這一切的嵇盈風心如刀割,強忍住沖上去的想法。 “心疼了?”江朝歡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瞥了她一眼。“你大可過去救他,我又不會攔你。” 嵇盈風不知怎的,忙搖頭否認:“我知道哥哥是自作自受,他們總不會傷了哥哥性命,叫他長長記性也好。” “我並非喜歡看笑話。隻是王衛江這夥人的身份特殊,由不得我不多想。”江朝歡終於好心和她解釋起來。 “在這江湖上,敢動你們嵇氏嫡係的人不多。他是三莊十二堡的喪家之犬,沒什麼可仰仗的,卻敢冒這種亡命之徒也未必敢冒的風險,就說明他手中有足以保命的籌碼。這個籌碼,說不定與慕容義有關。” 他並未闡明自己推測的依據:精龍爪吳昌稱慕容義酒後失言,說自己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足以讓他成為武林第一人…… 嵇盈風雖不解,但也不問,唯有些吃驚於他的坦誠。 而且她不明白,慕容義的秘密和他有什麼關係,為何在這一切已經過去之後還一定要苦心查探? “現在可以說是我出於私心利用令兄,所以你若想去救他,我也絕不阻攔。”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嵇盈風不解。 等不到回答,她隻能立在原處,緊緊盯著趴在地上的嵇無風。 幾天過去,一行人已經走出了山西,入了汴州境內。 王衛江大概也是怕有人追上來,這幾天披霜帶露,倍日並行,夜裡也隻在路旁野地稍作休息,卻也並沒有什麼異常動作。 這日到了汴京,幾人都車馬勞頓,疲憊不堪,便準備入城好好休整一夜,順便補給一番。 見嵇無風這幾日乖順了許多,他們對他的待遇也果然好了一些。找了個偏僻的小店,幾人將他一隻手上的繩子捆在桌腿上,也為他分了兩道菜。 嵇無風一邊慢慢地吃著,一邊努力思索逃生之法。卻聽鄰桌王衛江的一個師弟問他:“大師兄,嵇聞道在廣陵家大業大,萬一反而叫他抓住了我們怎麼辦?” “放心,等我們回潛龍堡拿了東西,手裡就又多了個保障。到時候就算這小子跑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下半輩子也吃穿不愁,哈哈。甚至,或許嵇聞道對這東西更感興趣,還要對我們禮如上賓呢,哈哈。” 嵇無風正思考他所說的“東西”,突然覺得手上繩子一鬆。原來那師弟因他不會武功,這幾日又表現乖順,便失了警惕,給他綁的繩子大意得少了個扣。 他一直在桌腿上磨著手上的繩子,正巧碰開了索扣,心中大喜,心臟砰砰直跳。強自鎮定,又裝作俯身撿筷子,偷偷將腳上繩索解開。 王衛江那夥人正喝到興起,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動作。他又按耐許久,直等到他們都喝得醉眼迷離,甚至有兩人已經醉倒桌上,突然一個高跳起來,朝門外飛奔而去。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隻恨沒多長一雙腿。王衛江本醉了一半,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忙提刀追去。 雖然酒力使然,他腳步有些踉蹌,但到底有輕功在身,轉過兩條巷子便追上了嵇無風。見他三番五次逃跑,王衛江的耐心已經耗盡,再加上酒後縱膽,他一怒之下一刀砍去,不準備再留他性命。 不想他這回竟真下死手,嵇無風大驚失色。隻見厚重樸刀急遽逼近、頃刻間就要落到頸間,他呼吸驟停,兩眼一閉,不禁哀嘆自己今日就要命絕於此!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傳來,頸間風聲一緊,他隻聽到清脆的刀兵相擊,震得他耳朵嗡嗡直響,而王衛江手中長刀已經“咣當”一聲飛落在地。 死裡逃生,他激動地睜眼一看。 江朝歡執劍而立,劍尖直指王衛江咽喉,目光卻射向自己,隱著森冷迫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