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洛國這裡還震驚不已，那小人已經先奔他而來。 　　“哥哥快賜俺個名字，俺還沒有名字嘞。”這小人是生得眉清目秀、惹人親愛，若不是趙洛國親眼所見小人是那金光球化來，也就真軟了心要管。 　　“你，你是什麼妖怪？”趙洛國這晚上見了太多神異，心神疲倦，倒是不覺得目下這小人可怖。論兇惡妖怪，趙洛國卻還沒真見過。拂雲大王也是得道之靈，久在止沙大聖座下受教，也算是大光朝治下妖王。加之這小人實在是乖巧，趙洛國才沒跑開。 　　“好叫哥哥得知，俺不是妖怪，是個金中誕、土裡育、水下生、草旁長，遇哥哥人心之火而出的精靈。俺將出未出之時，見天上有兩位大修士鬥法，嚇個不停。好容易盼走了，天老爺又讓哥哥接俺出生。俺應該先拜天公，再拜河母，三拜哥哥。”那小人納頭便朝天拜、朝河拜。 　　到拜趙洛國時，趙洛國才趕緊去扶起來。“俺也是個小孩嘞，說不得歲數不如你，哪能受你拜？” 　　趙洛國正說著，那小人又催著要名字。趙洛國倒也乾脆，反正名字就是一說，又不用出錢出力。“俺沒讀過書，你要名字，那就和俺姓，俺姓趙，你便也姓趙。俺大名叫趙洛國，你便叫…” 　　趙洛國正瞧見那水裡的月亮，於是脫口而出：“趙洛月？！”隨後又扭頭否決，“不好不好，好像是女孩名字。”說罷又轉頭見河邊的小橋，“趙洛橋？也不好。” 　　小人此時倒也不急，趙洛國來回尋找，看到那河邊的記功碑，又想到前任知府大人的名字。 　　“有了有了，你便叫趙洛明！” 　　趙洛國本也不清楚上一位知府大人名諱，奈何那位知府大人臨右遷時，為當地修橋補路，也剿滅了不少水匪，渭河邊上百姓受了這位知府大人的恩惠，自願在橋邊河灘立碑樹名。那位知府大人姓太史，名明。鳳翔府百姓都知道這位的名字，太史知府比之範知府到底還是更得百姓之心。 　　趙洛國深受這位太史知府照顧。他此前日常偷摸，年歲也小，被捕快抓到也沒什麼奈何，太史大人抓到他，卻真讓他去讀什麼《三字經》《弟子規》。又帶他吃了幾頓飽飯。太史知府家裡也不甚富裕，更讓趙洛國感激。但書趙洛國是讀不懂的，看到就頭痛，前幾年連帶著偷摸也不敢了。也就是範知府到任，他沒了進項，又被人欺淩，才又惡習復發。 　　那小人得了名字，歡喜不已，手舞足蹈間，乘著月亮，又長高了兩三寸！ 　　趙洛國也吃驚於此，卻是以為天地造化。哪能知道因了他這隨意編排的賜名，日後害了多少修士妖靈。 　　趙洛明又見到趙洛國長相，手指渭河，掬了一捧水，往趙洛國麵上一潑，登時改頭換麵，成了個俊俏少年。此時倒是與趙洛明九分像了。 　　“你潑我做什麼？”趙洛國霎時怒氣升起，這小人好生無禮。 　　“哥哥摸摸自己臉，麵目都變了。”趙洛明道。 　　趙洛國才上手摸，果然改變，臨水自看，也是翩翩美少年一位，俊秀之貌世間少有。 　　“你說你是從河裡來的？”趙洛國此時卻想到趙洛明先前話語，更想到了市井傳言。 　　“俺曾經聽人說，前朝大元時候，秦王察罕帖木兒在此坐鎮，被本朝太祖擊敗，沉河自盡，連帶著十幾年積累一同消失。那河底下埋著前朝秦王寶藏，金銀無數，是真是假？”趙洛國道。 　　“什麼秦王俺也沒見過，河底倒是有許多金銀堆在一起，連帶著不少玉器。不瞞哥哥說，俺就是從一件金冊上引出源氣化為人形的。” 　　“河底有許多金銀看來不是假話，哈哈，乖弟弟，咱倆要是把那些金銀取了來，也能一起去鳳翔城裡過有錢人的生活。大口吃燒鵝，大碗喝黃酒。大宅子，大元寶，再娶上十幾房女子，這也是人間富貴。” 　　趙洛國想得極好，卻聽趙洛明說道：“哥哥，俺…俺現如今回不去水裡了。俺之所以流落出來，也是出生的寶地被人占了，俺那時形體都不全，哪敢和那隻女妖怪爭鬥？俺都多虧自己先逃出來的，遲些就要去進丹爐了。” 　　“妖怪中也有如此兇惡的嗎？止沙大聖不管嗎？”趙洛國這才真去了解妖怪。他先前見的拂雲大王、目下的趙洛明，都不是兇暴的妖怪。也難怪發出此問。 　　“河底的妖怪很多的，相互間仇殺吞噬也常見。聖爺哪裡會管。各路水族也就是都不敢上岸動凡人，也不敢興風作浪去翻船殺人。據說是岐山的止沙大聖兩百年前傳下號令，通告全陜西境內的妖怪不許殺害凡民、不許毀壞稼穡。犯了禁令的妖怪都得押去更西邊和番妖打鬥，十死無生，還不如現場死了。”趙洛明倒是很害怕地抖起來。 　　“這位止沙大聖是位好大聖，和俺們先前那位太史知府一樣，都好，都是俺的救命恩人。”趙洛國才說完，又往河裡看，想著無數的金銀就在河裡，心裡貓撓癢一般難忍。 　　“秦王寶藏，哈哈，秦王寶藏。”趙洛國都有些瘋魔了，想著有了寶藏日後的富貴生活舉手可得。 　　“哥哥，金銀在凡人眼裡就這麼重要嗎？”趙洛明倒還不知道。“金銀是死物，人才是真靈。死物哪好比真靈？” 　　“你不懂。這金子銀子女子宅子印子，世上沒有比這五個更好的。金子銀子是富，印子是貴，女子宅子是人家。這合起來才是富貴人家，你還不懂人間美妙，等取了寶藏哥哥帶你去耍著。也給你置辦上，哥哥有啥你有啥。” 　　趙洛國還滔滔不絕說著，趙洛明先取出來一小塊金子。“哥哥早說，俺雖然手裡沒了河底那一大堆金銀，但我出來時候那金屬也沒全崩解，手裡有一塊的，就握在俺手心裡。” 　　“那咱們先進城去？”趙洛國見了金子眼熱，咽了口水，又想著該不該拿。那位太史知府的教育看來也不是全沒用。 　　“這裡離城好遠吧，俺見凡人不算多的，”趙洛明盤算著，“人當真厲害，俺在河底，也見那大船行過，連帶著許多水族被驚得亡魂喪膽。運兵大船更是厲害，全河水族都害怕。那兵氣凝聚起來，水族的妖氣就要立刻潰散。每次兵船過去，一大波水族就要現出原形嘞。” 　　趙洛國聽著這些話，增長了不少見識。又反問了一句：“這河底沒有妖王嗎？” 　　“這段河底那位大王，據說是從河南開封府來的。開封府先前有一位妖王，年紀太大壽元耗盡，投入輪回了。這位妖王下世後，部下和子嗣又各誕生出一位妖王。有兩位妖王，開封府卻不敢把地界一分為二。據說兩位是打了一陣，又鬧上了天庭，請了司法天神裁定。前任妖王子嗣所出的新妖王打鬥落敗，天庭的官司也沒贏。不得已，他帶著全家老小逃到陜西來投奔聖爺，聖爺給他封了個河底的成安王，割了河底一段讓他做大王。占了俺寶地的，是這位成安王的三女兒，號稱“知月郡主”。手底下還有幾十個蚌兵幫著。”趙洛明說到此處憤恨不平，“俺那寶地當真隱蔽，不知道她怎麼就知曉了？” 　　趙洛國卻不管這位“郡主”如何，領著趙洛明一同往城裡走。 　　“你剛誕生，找書苑www.zhaoshｕｙuan．cｏm 還不懂人的兇惡。你哥哥俺家裡本來也有些薄田、幾件衣服、兩間磚瓦房，通通被親戚們坑害了去，隻剩下一間破茅屋。夜裡不敢入睡，就怕梁倒下來，你幸好遇到我。要是遇到個壞的，把你拐賣了，你也沒法兒的。”趙洛國這才說起自己的事，卻聽到趙洛明說：“俺見著哥哥是好人，見了我本身，都顫顫巍巍，才去見哥哥的。不然俺變化個物事，誰也抓不住俺。” 　　說著趙洛明便變化了個石塊，又成了個銅柱，再變成一灘清水，又變成一塊兒朽木，說著變回人形，“俺先天缺了火，雖說有哥哥的人心火能五行齊全，卻不敢隨意變化火焰。到底是被那郡主害了。若她不來，俺長到粗具人形，再吞下一枚天火，才是完整。那時候俺便能守住俺的寶地了。那寶藏也能取來用，” 　　趙洛國兩人一路走，天亮了才來到大路上。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怕有歹人，趙洛國又為兩人把臉塗黑，沿路乞討。趙洛明還不習慣，趙洛國早已輕車熟路。 　　一路上唱著蓮花落，兩人一塊兒走到一家客棧。 　　進了門，唱了幾句，趙洛國就伸手要錢，主人家見是兄弟二人，又多給了半個窩頭。 　　趙洛明吃著窩頭，覺著發硬，趙洛國卻吃得飛快。 　　“吃下，等到鳳翔城裡，再用金子。”趙洛明倒是伸出手，卻見右手心有個金色印子，原來是把那塊兒金子融到了手心。這本就是先天所生，倒也分外契合。 　　兩人一路乞討，到了鳳翔府城門外。才要進城，趙洛國趙洛明兩人就見到了要出城的範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