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 天邊在飄著小雪。 小雪很細,很柔,隨風鼓蕩,四散飄灑。雪花落到發跡,衣襟,即刻就化,甚至沾濕不了衣裳。 可就是這麼不寒冷的天,閻王惜的臉色卻很冷,他的聲音也很哀傷。他看著這場雪,卻像是在追憶很久以前同樣的一個下雪天。 “這麼小,也叫做雪?” 郭隱搭話道。 “那又乾你何事?” 聽見他的話,閻王惜的聲音立即恢復了冷漠,他冷冷道。 “進去。” “進去?” “店裡有人,人即是他,你進去。” 閻王惜的言語言簡意賅。 他似乎對他的話語很是珍惜,唯恐多說出一個字就會磨損他的聲帶。 或許他也並不是一個冷漠的人,但他的熱情是對著死人展現的,隻有麵對死人時,他才會展露自己最真實的一麵。 他的話也一向容不得忍讓!倘若有人叫他再多說一個字,他就會先把那人變成屍體然後再與對方說話! 郭隱雖是不懂這其中的道理,但他也能察覺出背後傳來的陣陣殺氣。殺氣令他的汗毛倒豎,也讓他的腿變的很軟,他剛剛抬起左腿,右腳便忍不住的軟了一下,很不體麵的跌入了那家客棧當中。 客棧的墻很黑。 不僅是墻,客棧的到處都很黑,桌子,椅子,抹布,櫃臺,餐碟都很黑,很是壓抑,也隻有取暖的火堆擁有著顏色與溫暖。 火堆不大,它的亮度也不夠,不足以清晰的照亮這間客棧的各處,但模模糊糊的光亮,已是足夠行走了。 客棧裡坐滿了人! 身披黑衣,看起來就麵色不善,但卻老老實實坐在坐在椅子上麵的人! 他們或者帶劍,或者別刀,棍子,鞭子,流星錘,凡是江湖上應有的兵器,盡是能在他們手中見著。他們的眼中也在放著光,那並不是被火焰照射出的火光,而是他們本身就具備的信念! 信念有時也能反映出一個人武功的高低,畢竟信念不強,就不會肯吃苦,武功自然就練的不高! 僅僅是一眼,郭隱就立即垂下了頭。他的心中充滿惶恐,隻因出現在這間客棧裡的人,他們的武功都比自己要強! 有一個算一個,這些人通通都是江湖上的高手! 隻是不知道,這些高手無緣無故匯聚在一起,所謀何事? 連他們都完不成的事情,自己這一屆無名小卒難道就能辦成? 還是說,他們單純是閑得無聊開個酒局,打麻將三缺一所以隨便拐了個人回來? 郭隱自己都不敢想象最後一種可能,畢竟他也清楚最後一種假設可能性的渺茫與可笑。 那這些人所為何事? “喏,給你帶來了。” 閻王惜攆著郭隱,來到了一個平平無奇也在坐著凳子的人麵前。 說這個人平平無奇,其實也不盡然,放眼這間客棧,他畢竟也是最為特殊的一個。 不僅是因為眾大漢坐著的方向隱隱朝向了他,似乎他才是這些人的主心骨,更有趣的是,他竟然戴了頂帽子! 戴帽子從來不是件奇怪的事,畢竟在這嚴寒的冬日,每個人若想頭皮不被凍的刺涼,都要帶個帽子捂捂耳朵的。 但這個人卻是不同,他戴的帽子不是棉絨帽子,而是個鬥笠! 鬥笠遮住了他的麵龐,即使有火光的照耀,郭隱也是看不清他臉上的容貌。隻見著對方似乎抬起頭來,淡淡的撇了自己一眼,言道: “你請人來的方式似乎很有趣。” “有不有趣,取決於請沒請到人。” 閻王惜冷冷道。 “唉……” 男人長長嘆了一聲。 他再也不答閻王惜的話,而是將視線轉向郭隱,目光中透露出和善,剛要說話,卻被閻王惜搶道: “我已完成了承諾,那麼你呢?!” 閻王惜的神情很是激動,郭隱也是第一次見著他如此激動的時候,他激動的青灰的臉上都帶有了紅暈,而在場的諸位江湖高手也是有些激動! 激動? 可閻王惜如此激動,純粹是因為他自己的事情,而僅僅是他自己的事情,又怎麼會使得眼高於頂的江湖高手們心情激蕩,嘩然一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鬥笠男人仍像是沒有看見眾人的反應,淡淡的說道。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卻明白你的意思,隻要我為你尋來了這個人,你就把上官劍找來給我!” 閻王惜激動道。 “哦?還有此事?” “當然,你難道想反悔嗎,百曉生!” “百曉生”話音落畢,那些原本鎮定如山,或冷酷如刀的江湖高手們,即使他們的顏色再怎麼深沉,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一抹興奮之色! 但興奮之後,便是冰寒,那心中的熱意終究沒有把他們眼底的冰川沖破,從而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也許他們已經做過了,隻是無論如何,百曉生給予的回應也隻有一種。 椅子! 他們最後坐上了椅子! 椅子難道是百曉生請他們坐的? 可既然沒有打聽到消息,那麼再呆在這兒就是徒勞時間,江湖高手們怎麼會耐的住寂寞?要知道百曉生的名氣雖然大,但他純粹是個生意人,斷不會因為一個不給麵子而發作。 那麼他們又是為何心甘情願的坐在了這兒?彼此間還沒有隔閡,親密無間? 他們既然彼此都不認識,那為什麼會對陌生人不抱有著敵意? 他們來求百曉生的事情又是什麼?百曉生就在這間客棧裡,客棧裡那麼多人,隻要百曉生一開口,他們所求的事情都會落入別人耳中。 那為什麼他們沒有對此戒備? 難不成……他們打聽的事情皆為同一件事? 上官劍! 這個死而復生的金錢幫長老的下落! “我自然是不會反悔,百曉生也絕對不會反悔的,但真切的說,上官劍此時並不在這兒。” 戴著鬥笠的百曉生道。 即使麵對這麼淒厲的質問,這麼多道熱切目光的凝視,他卻還是沒有害怕的意思,隻是往下拉了拉鬥笠,將麵孔遮擋在更深層次的黑暗之下。 “那他在哪!” “我不知道。” 無論是從百曉生的語氣,他的神態,還是他那聳了聳肩的動作來看,百曉生此時說的絕對不是假話,他真不知道上官劍在哪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奇怪的是,明明在場的高手們所找的也是上官劍這個人,找他也卻有急事,但聽聞百曉生的回答後,他們絲毫沒有焦急,隻是目光暗淡了些,有些人還發出嘿嘿冷笑。 他們在冷笑什麼? 是否在冷笑又有一個尋找上官劍的人碰壁? “江湖百曉生也會有不知道的事情?” 閻王惜冷冷問道。 即便百曉生本人的態度就足以證明他是完全不知道上官劍的下落,但閻王惜還是對此不相信,是以他繼續逼問道。 “……” 百曉生沒有回答,他隻是用嘴努了努身後的一張椅子。 “我現在不知道,但沒準過一會我就知道了。” 百曉生道。 “扯什麼的!” 閻王惜有些發怒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麼還分現在和將來兩種分法?你若是知道那就現在說出來!不用等之後再說!” “可我現在真不知道。” 說完這句話,百曉生便拉下了鬥笠,看樣子他已不再打算繼續與對方交談下去。 “好……” 閻王惜聞言,也是笑了。 他似乎認命了一般,身子緩緩的退後,他似乎也不打算去坐椅子等待上官劍的下落,他隻是緩緩的開口。 “百曉生既然不知道上官劍的下落,那我自然也不知道郭隱的下落。” “你什麼意思?” 百曉生忍不住問道。 “意思就是……” 閻王惜唰的抽出腰側的彎鉤,寒光一閃,已是順著郭隱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