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遠轉過頭一看,原來是父親。 “你……你這麼在這裡?”孟懷遠詫異地說。 孟懷遠父親一邊接過他手裡的行李,一邊說“打你電話,你沒接,你奶奶跟我說你要去報道,我知道你趕火車得在這轉車,就請假了,來送送你。” 孟懷遠與父親交流得少。 在他看來父親是個情緒不穩定的人,父親對他好的時候會讓他無所適從,爺倆吵鬧的時候又會大打出手。 母親總在他們之間當和事佬,父親和爺爺閑聊都會吵起來,他發怒的時候一家人都避之不及,年前就聽奶奶說他和母親計劃一起出門的,結果母親帶著弟弟先出省務工了。 父親的事,他很少關心。 但在讀書這件事情上,父子卻沒少“交流”。 第一次中考成績出來。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裡,孟懷宇局促不安,如坐針氈。 “這個成績,能夠報哪裡啊!一本不是一本二本不像二本,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父親首先發難道,“讓你好好學,你就給我交上這個成績單。” “你少說點!考得這個也還可以了,你看徐朗家的二本線都沒上,家裡人都不想讓他讀了。”母親勸說道。 “要不!我也不讀了,早點出打工掙錢。”孟懷遠試探著說。 “你給老子閉嘴!打工你以為好打得很!”父親氣呼呼地說,“老子就是年輕沒有好好學,吃了沒文化嘞虧,才不得不去外地打工。打工?你懂什麼?你有技術嗎就打工?打得了一輩子?” “行了行了,你自己年輕那點事兒,自己又不是不清楚?”奶奶說,“說得像那個時期,你聽你老爹的話一樣。” “媽!我在教育孩子你扯我的那些事兒乾嘛。”父親瞅了瞅爺爺,爺爺在一旁抽煙若有所思,父親停頓了一下又理直氣壯的說,“我就是那個時候沒有好好努力,才不想這娃兒步我後塵。” “成績結果現在是這樣了,要麼就復讀,要麼就讀職校。”母親插話道,“學業和技術都很重要,以後養活自己更重要。現在就出來,要啥沒啥肯定是不行的。” 一頓吵嚷後,突然安靜下來,家裡的小花貓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在孟懷遠的腳邊蜷縮著睡覺。 爺爺打破安靜地說,“孩子的成績現在已經這樣了,早些時候你們乾嘛去了?說是在外務工,家裡的開支還要我們兩個老隔兜幫你你們分擔著;說是教育孩子,孩子的成績也看到了!” “這娃兒!村裡的人都知道算是聽話的啦,又不惹事喊做什麼就做什麼,成績沒考好,你們做父母的光知道責備有什麼用呢?”奶奶接著爺爺的話說,“不如想想是咋個弄了?” “復讀!老子再供你一年,要還不學好,你就去挖煤吧!!!”父親指著孟懷遠說。 “我不想復讀!”孟懷遠弱聲道,“讀書花錢,我想掙錢,家裡……” “家裡的事還輪不到你操心,”父親打斷孟懷遠的話,“我和你媽再出去打拚打拚。” 爺爺瞅了孟懷遠說,“今兒牛還沒吃,你去給它喂點草料。” “爸,這在說他的事兒你讓他……”父親說著看向爺爺欲言又止。 孟懷遠起身就往牛圈走去。 “咱村的人基本都在挖煤,要不行就讓他去讀職校,讀出來有技能傍身以後找工作也不難,”母親說著朝父親使個眼色,“不是娃他二舅家在職校友些關係,聯係看看。” “人家現在不一樣,是城裡人”父親知道母親的意思,“要去你自己帶著他去我是不去的。” 爺爺用手捏了捏煙鬥,吸了一口煙說,“孩子是個好孩子,萬不能因工費學。老二啊,你媳婦說的也有道理,先去看看職校這麵,要讀不了就按你的意思讓他再復讀,老人盡到自己的責任,以後的路還得他自己走。” 奶奶喃喃自語道,“這家人是煤炭杠上咯,要你們哥倆爭氣點,咱家的礦井能夠繼續經營,這孩子的生活不比現在差,各人有各人的命咯。” “提這些乾啥!”爺爺嗬斥奶奶說。 “是咯是咯,講不得,你們商量,行了吧!”說罷起身進屋了。 “既然您老這麼說,那就讓他媽媽帶他去看看吧。”我上班去了。 去職校,是孟懷遠第一次出遠門。出門前,母親聯係好二舅,給他換了身行頭,還讓他把頭發剪了,顯得精神些,母親還把過年時的水果用紅色的袋子分別裝了些。 從火車站到職校他們頂著太陽走了很久才到校門口,他們雖然跟門衛說是來找人的還是被攔在門外。 校門口學生進進出出,地上冒出的熱氣仿佛要把孟懷遠熔化一般,“不是說都聯係好的麼?還在這乾等。”孟懷遠心裡想著有些不耐煩地說,“媽,要不咱們走吧!” “你這孩子來都來了,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母親責備這說。 在等了好幾個小時後,孟懷遠和母親才見到二舅,一見麵母親就把水果遞上,再次說明來意。 二舅推辭不收說,“東西你們自己帶回去吃。今天比較忙,電話裡也和你溝通過,你先帶孩子去報名處填報信息,等有結果了我再和你聯係。” “給您添麻煩了,那我們這就過去填報,等您消息了。”母親把東西硬是塞給了二舅才放心,轉過頭帶著懷遠就直奔報名處。 沒幾天,家裡就收到二舅打來的電話,因孩子的年齡不到進不了職校。 於是,孟懷遠在父親的苛責聲中回去復讀。 經過一年的學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成績穩居全校前三。 在填報誌願的時候,許多同學都在問這問哪兒的,他拿過誌願書看了看,就在誌願書上寫下,第一誌願:青禾縣第二中學;第二誌願:青禾縣第一中學——青禾縣二中是無所初中學子為之奮鬥的高中,也是全縣首個省級示範性高中。 交上誌願書後,孟懷遠如釋重負。 回想這一年,教師、後山的草坪和圖書館是他最喜歡的地方,還有就是校園的路燈,校園最先亮起和最後熄滅的路燈陪他度過無數時光。 孤獨的燈光總在暗夜裡亮著,給不知疲倦的尋夢人送去光明。 莘莘學子,學海泛舟,孟懷遠是一粟。 山水一程,乾坤未知,時光荏苒,他也即將奔赴下一個學途。 “你不是忙麼?”孟懷遠淡淡地說。 父親一邊把他的行李困在摩托車的架子上,一邊說,“開學是大事。老子送不了你一路,但能保你一程。” 他把行李箱困好以後又拉了拉困繩,摩托車都被他拉得搖搖晃晃的。 父親拿出頭盔帶上說,“愣著乾嘛?你那列車隻有夜車,不會誤點的。” 孟懷遠看著小鐵馬黑黢黢的樣子,輪轂和後座布滿了煤塵和汙垢,他拍了拍皮座位上的灰塵,拉著父親的肩膀就坐到車上,父親打著火,擰動油門就出發了。 摩托車疾馳在公路上,一路風景在眼前掠過。 “你要是冷的話,就在我身後挨緊我些。”父親轉過頭高聲說完,又專注開車。 孟懷遠沒有說話,隻是把父親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