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1 / 1)

大道征仙 半顆啟明星 4474 字 2024-03-16

一夜都是悶熱的氣息在浮動,少年難以入眠,望著窗外微微亮的天際,緩緩起身。   少年特意放滿了動作,穿衣束帶,緩緩推開乾裂破洞的屋門。   看著屋中尚在安睡的母親和弟弟,少年這才安心地合上門扉,隨後拾起院中那掛在歪脖子樹上的麻繩,離開了家。   少年年方十五,皮膚黝黑,身材偏瘦,但是雙眼熠熠放光,炯炯有神,走起路來步步生風,穩健中似乎帶著一股子倔強。   少年名叫風子昂,當下是他持家的第五個年頭。因為父親離家,不知所終,母親身染痼疾,長病難醫,記事起,他就兼顧著掙錢及照顧母親和弟弟的重擔。   少年昂首看了眼山那邊緩緩冒出頭的太陽。   又到了夏末秋初之際,雖然隻是破曉,卻仍能感受到八九月份太陽那特有的毒辣。   老人言“秋老虎”應當如是。   少年每天都需要一大早進到後山拾柴,然後趁著早市到街中。   那邊有專門收柴火的商販,這算是少年固有的收入之一,雖然微薄,卻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賣完柴火,少年急匆匆地穿越長街,奔赴城南的酒肆,去幫忙開鋪,他需要在酒肆做幫工直到太陽落山。   一路狂奔,到門口時,酒肆的大門已經打開,少年心中咯噔一下:還是遲到了。   少年快步走進大堂,吳老伯和王姨已經在搬弄擺放長凳座椅。   “你怎麼才來!”王姨看見少年後趕忙湊了過來“坡腳騾子沒看見你,正在後堂發脾氣呢!害的早上把我們都罵了一遍,你自己看怎麼跟他交代吧!”   少年沒有說話,隻是尷尬地擠了擠嘴角,隨後忐忑地向後堂探過身去:要不是今日收木柴的商販來晚了,自己也絕不會遲到。   老板其實姓李,早年出門被官家的馬車撞歪了左腿,落下了殘疾。   不過他總說自己也因禍得福,拿了一大筆賠償後在這城南盤了一塊地方開了這家酒肆,生意一直不錯。他不止一次向其他人炫耀他的這件“豐功偉績”。   話說回來,這坡腳脾氣臭,嘴下從不留德,而且總是找各種理由克扣夥計的工錢,就跟發了失心瘋的騾子一樣。   夥計們大多不敢頂撞他,但在背後給他起了個外號“坡腳騾子”,少年覺得甚是合適。   “媽的!個小雜種還偷懶!老子當初要不是看他可憐巴巴的於心不忍,才不會要他來做幫工!”   坡腳老板正叉著腰,對著後堂劈材的阿福罵罵咧咧,頤指氣使,仿佛是阿福遲到了一般。   “老子花了錢,給他工作,不懂感恩就算了,還學會偷奸耍滑,氣死老子了!等他來了非得讓他知道知道老子不是好糊弄的!”   坡腳瞥了一眼埋頭砍柴的阿福,有意威懾地質問“你是不是也跟他一樣!”   聽著坡腳老板大聲的責罵,阿福一直心驚膽跳,哪還敢狡辯什麼,隻是一個勁地搖頭“沒有,沒有,東家,我沒有…”   說起阿福,那也是個苦命人,從小沒了父母,寄養在無良的舅舅家,然後就被賣到這裡做幫工。   阿福心善,就是太心善了,從來不敢說個“不”字。   少年同情他,但是也僅限於同情。   父親走後的十年來,少年遭受過無數的白眼和流言,從來沒有人願意向他伸出過援手,當然,他也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他明白:佛不渡人,唯有自渡。   在少年心中,各家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雪上霜才是正道。   “東家,抱歉,來晚了,來的路上正好遇到秦老板在出貨,就讓我搭了把手。”   少年正大光明走了過來,他心裡清楚這個坡腳怕什麼,拿秦老板當借口再合適不過。   聽到秦老板的名字,坡腳男人眼神閃躲,隨後隻是嘟囔了一句便轉身離開。   “個小雜種!快去把今日的酒弄回來,今日要六十壇,一壇都別給老子少了,哼!”   坡腳走後,少年有些納悶“平日都隻要三十壇,今日怎麼要這麼多?”   “你忘了吧,仙舉之期又來了。”   “仙舉?”少年揪著眉頭思索,目光停留在阿福身上。   “對啊,一年一次的仙舉,我早上來的時候看到宗亭司的人正在張貼榜文。”   這就難怪了,宗亭司每年都會舉辦考試,向各地招收有慧根機緣的練氣之人,屆時各地練氣家子都將匯聚京都,酒肆的生意也會陡增。   “我去拿酒了!”   少年快步走向後門,推動獨輪車奪門而去。   阿福呆滯地看著後門,自言自語“你的時機到了吧,真羨慕你。”   阿福埋頭繼續劈柴。   街市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攤販鋪滿長街兩側,偌大的街麵硬是圍得水泄不通。   “不好意思,借過借過~當心啦,小心了~”少年推著獨輪車,三步並做兩步趕著路。   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前往秦老板家進貨,而是驅車轉進了前往宗亭司的巷角。   宗亭司門前圍堵了幾圈,都在對著新出的榜文議論紛紛。   少年擠到前排,仔細閱讀了榜文:承資求道,叩問仙緣;匡世濟民,天下大同。元慶二十三年,仙舉考核於九月十五正式開科————宗亭司   少年緊握車把,心中先是一番激動,隨後趕忙在心中盤算了起來。   “今天就是發工錢的日子了。一個月工錢是十文,一年就是一百二十文,五年就是六百文,加上這些年賣柴剩下的一百多文,完全足夠一部紡機的錢了!”   少年由衷地開心,過了今日,他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他有信心讓弟弟和母親都過上好日子。   少年不自主地露出了久違的笑顏,邁著歡快的小步,推車前往秦家商鋪。   秦家商鋪是釀酒的,少年的酒肆一直都是走秦家進酒。   一直以來,拉車進酒都是少年乾的活,所以時間久了之後,他也發現了秦家兌水抵酒,隨後由酒肆賣給食客的秘密。   這算是少年抓住的小把柄,不過他很默契的誰也沒說,坡腳也心領神會地不會太找少年的麻煩。   太陽西斜,窄小的房間內光線也昏暗下來。   雙手沾滿汙穢和油漬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最後一個盤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汗水倒懸額頭,大如珍珠,但是他不曾抱怨一句,他知道,他即將可以離開這個讓他煎熬了五年的地方,要跟劈不完的柴火,洗不完的盤子,那些骯臟,不堪的過去說再見了。   “老吳上次把水撒到了客人身上,還有王姨摔壞了個盤子,你們這個月都要扣錢!”   坡腳拿著小本本,那上麵記著的都是每個月可以克扣夥計工錢的事跡。   “還有風子昂,早上遲到了,要扣你兩文…”   “不行!一文都別想少!”   坡腳還想細數著別的能夠扣錢的“罪名”,少年卻完全不給機會。   可能是對逆來順受的情況習以為常,連坡腳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在原地,錯愕不已。   “別想克扣我一個銅板,我在這裡為你做幫工五年,做三個人的活,拿半個人的薪水,我從來沒說過一句。”   “十文!就十文!一文都不能少!”   坡腳先是愣了片刻,又忌憚少年會把那點小秘密捅出去,隻得吵嚷“個小雜種,算是老子可憐你了,遇到我算你命好!這次就不算你的,下次再有就扣你五文!”   說罷坡腳將十個銅板拍在了櫃臺,這是第一次有人能從這個摳門鬼手裡討到便宜,其他人都驚厥地看著少年。   少年徑直走向櫃臺,麻利地摞走銅幣。   “還有!順便告訴你一聲!我不乾了!”   現場一片震靜,在眾人的目光中,少年瀟灑轉身離去。   站在街外,望著酒肆的鋪麵,這個讓他蟄伏了十年的地方,少年與自己的過去道了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