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山脈是大乾皇朝最為遼闊雄偉的一座高山,位於皇朝的最北邊,山高而林遠,從遠處望去,蒼綠的樹木擠在一起,並沒有帶來勃勃生機,遠處看去,黑的瘮人,更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可怖野獸。在這裡貧苦百姓的生活全靠老天爺賞飯吃,二分薄田靠天下雨才得一口飯食。燕支山腳下不遠處有一馬家村,村裡百十來戶人家,在方圓百裡也屬於大村落。馬家是這裡的大家族,整個村子大多都是馬家的佃戶,幫人耕地放牛喂馬討得一口吃食。不是其他什麼原因,據說是馬家在這偏遠貧瘠的土地上曾出過一任江南富庶地區的縣令,老年回到故鄉才有了現在的馬家。這已經不可考察了,也隻有馬家自己人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縣令,外人也隻知道馬家是這裡的富大戶。此刻,在村裡的老槐樹下,一群娃子圍繞在一個白胡子老頭旁邊,甩著老頭子的胳膊央求他再講一個故事。“馬爺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馬爺爺是天底下最有見識的人了”之類的討好聲不絕於耳,孩子的請求對一個老人來說,總不是那麼容易拒絕的。馬老頭是村中馬家主家的老人,卻不像其他的馬家人傲氣沖天,從不正眼瞧人,有事沒事就喜歡窩在老槐樹下曬曬太陽,逗逗村中的娃子,頗得娃子們的喜歡。馬老頭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還尚早,就索性又坐在老槐樹下的臺階上,講了起來。“話說,在老頭子還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啊,在這燕支山上就見到過神仙呢,我記得那些神仙腳下踩著一把大抵應該是劍的東西一前一後的在天上飛呢。一會兒嗖的一下就往東了;一會兒又嗖的一下到了西麵;下麵大樹的樹枝,葉子都被刮得滿天飛。隻見一個女仙人手一揮,一團火在她手裡麵噌的一下冒出來,朝著另外一個仙人就飄了過去,那個仙人身上立刻起了大火,登時就掉了下去。馬老頭一邊講著,像枯樹皮一樣的手一邊用力的東西揮著。那個女仙人立馬就朝著下麵飛去,嚇得我拔腿就跑,生怕沖撞了仙人,丟了小命。我那天夜裡,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兩個仙人在空中鬥法、飛翔的畫麵。心裡麵好像小貓撓人似的癢癢,我就壯著膽子跑到山上去,你們猜猜看我看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爺爺”娃子們立刻七嘴八舌的問道。大抵也是因為對於神仙的向往,娃子們都瞪著大眼等著馬老頭的回答。“唉,我隻看到那一片地方都燒成了焦土,四周都是斷裂的樹樁,一片狼藉。我伸手去摸焦土的時候好像還能感受到一股股的餘溫,然後我壯著膽子向四周走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除了一副破敗景象連平常的老鼠螞蟻什麼的都看不到了,什麼也沒有了。從那以後,我就在沒有見過在天上飛的人了。馬老頭講完之後就不再說話了,低著頭顫顫巍巍的就走了。“我好後悔啊”。朱狗娃看著老人的背影,好像聽到了這麼一句呢喃。雖然故事講的平平,但對於大山裡的孩子來說,已經很精彩了。在他們的見識中,會飛的仙人已經足夠他們的小腦袋瓜去想象了,更別說還能夠憑空生火,三五人抱不過來的大樹,說斷就斷了,根本難以想象是什麼力量。村子裡麵也沒有什麼私塾學堂,村民大多也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壓根就沒什麼文化。村裡最有文化的也就屬馬家人了,他們家有自己的私塾,隻有村中為數不多的富人子弟才交得起錢糧去學個一文半字的,馬家子弟大多都能識文斷字,也有一個比較正式的名字。像平常窮苦百姓家的孩子,也就隻能起個狗娃、二蛋之類的名字了。一是因為父母也就隻會這麼起名字,二是因為這樣的賤名在鄉下代表著好養活,能夠活下來。朱狗娃就是這樣的。朱家是大概從他太爺爺那一輩遷到馬家村的,在其他地方活不下來了,拖家帶口的來到這裡定居。因為是外來的,所以隻能給像馬家這樣的富人家做租戶,租個一畝二分田用來養家糊口。狗娃就這樣從人群邊退了出來,向著村東頭的家裡走去,腦子裡也裝滿了仙人鬥法的景象,不知不覺間撞到了路邊的樹上,才反應過來。摸了摸額頭,嘿嘿的傻笑一聲,朝著家中跑去。到了家門口,看著這用泥巴做成的茅草屋,將用木頭做成的籬笆大門一掀,其實也用不著大門,一跨步就能進去的破舊小屋,徑直走了進去。哇的一聲,狗娃的妹妹已經抱在了哥哥的大腿上,求著抱抱。因為是女子,所以狗娃的妹妹倒是有一個像人的名字。狗娃娘曾說,生妹妹的時候正是冬天,下著鵝毛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迎來了妹妹,所以他那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的爹就說,咱女子就叫冬白吧,挺應這冬天的景。朱冬白這個在這一家子沒個正經名字的家裡,反倒成了唯一一個還算挺雅趣的名字。為此,狗娃爹在租戶裡麵可是賺了不少的風頭,遭人打趣,狗窩裡出了個文化人,也不覺丟人,反而愈發挺直了腰桿。抱起妹妹小冬白,叫了兩聲,“娘,在家裡沒”。無人回應,就知道娘親肯定又去村裡給人做幫傭去了。和妹妹玩了一會,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已能看到農人開始扛著鋤頭,牽著地主家的騾子和馬背著晚霞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籬笆門吱呀響了一聲,就聽一個溫婉的女聲說到,“狗娃到屋裡把桌子搬出來,我先做飯,等下你爹就差不多回來了,我做點粥就可以吃飯了”。“好的,娘”狗娃把妹妹往門檻上一放,就到屋裡拖著跟他差不多高的飯桌向院中走去。小冬白一倒一歪的向哥哥走去,也用手去扶著這個破舊的桌子。弄好這一切,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飯桌上,狗娃喝著這像清水一樣的稀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吃著父親掰下來的小半個窩頭,心裡想的還是會飛的仙人,突然出現的大火。隻聽見,母親問,“今天怎麼這麼晚?別人都回來一會了”。朱父沉悶的聲音傳來“還不是沒水嗎,狗日的馬遠,霸占著那個小水溝,非要自家放完水,別家才可以用,在這樣下去,莊稼都旱死了,以後可吃什麼喲”。吃著飯,狗娃突然向父親問起了下午馬老頭說的神仙的事。父親眉頭一皺,說“我年輕的時候,馬老頭是附近方圓百裡唯一出去過的人,聽人說,年輕的時候也是意氣風發的在外闖蕩江湖,後來不知為何就突然跑回來了。從那以後,就天天什麼神仙啊,鬼怪的,別理他,少去村裡玩,你今年都八歲了,以後該幫著家裡乾活了。”隨即又緊跟著說:“你看看王家那幾個小崽子,也就比你大個一歲,現在給馬老奸家放牛呢,也能掙半個人的口糧呢”。“知道了”狗娃悶悶的答了一聲。“唉呀,等兩年吧,等娃身子在長壯一點,現在還太小了,咱們就這一兒一女的,省省也就夠吃了”狗娃娘在一邊溫柔的說道。天色也越來越黑了,遠處的燕支山,在夜色裡偶爾還能聽到斷斷續續的野獸聲,顯得更加恐怖了。狗娃爬上自己的那塊用泥巴做的床,頭枕在雙臂上,看著房梁,腦子裡怎麼也揮不去仙人鬥法的場麵,心潮澎湃間,起了要去燕支山看看的想法。一般燕支山隻有村裡人在年景不好的時候才會組隊去,稍微走的深點打點野獸,可能就會付出好幾條的人命為代價,平常也就在山底打個兔子什麼的,大多數時候誰也不敢貿然上去。想著想著,狗娃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