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開解(1 / 1)

借行都市 雲中錦衣侯 5284 字 8個月前

30開解   這趟列車上,旅客還是不像春運一般的超員。   車廂裡近乎百分之九十的座位有人,就是過道上沒站人,於正上了車後,向著車廂的中部走了走,發現一個三人座椅,隻有裡麵一個靠窗的位置有個人趴在小桌子上睡覺,其餘兩個位置沒人,於正在靠近過道的位置,坐了下去。   這時,車緩緩的啟動,離開了齊島車站,於正瞇著眼睛,身子緊貼後靠背,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假寐的樣子。   忽然,就聽一句氣呼呼的聲音傳來,   “行了!別說了,我掛了!”   接著,就是一個身體擠過來的架勢,隨後,於正的身邊就坐下了一個女人。看來,不是這位置沒有人,隻不過剛才出去了,現在,正主回來了。   於正悄悄的睜眼喵了一下,三十歲出頭,燙的披肩發,身穿的半中長呢子衣服,頗有一種過去的列寧裝的勁頭,她麵色上帶著薄怒,因生氣而顯得胸部微微的起伏,她坐在位子上,臉偏頭看著車窗外發呆,此時此刻,她的側麵剪影,因她的睫毛很長,她的鼻子很挺,造成她的輪廓非常的鮮明也非常的漂亮。有那麼一瞬間,讓於正想起了雲湖邊,曾經自己也看過這樣的一張美麗的側顏。於正的心,悄悄的急跳兩下。   於正又開始了假寐,隻不過,他將心神放在了身邊,雖然沒睜眼,可也時刻都注意著身邊的動向。不為別的,剛才那驚鴻一瞥的美麗側顏,實在是太心動了。   過了一陣兒,於正覺得有些沉寂,身邊太安靜了,她在乾嘛?也睡了?   於正悄悄的睜眼,向旁邊喵了一眼,這一眼,又讓於正的心偷跳了那麼一下,因為,於正看到,一行眼淚,正緩慢的流下她的臉頰,她就那麼呆呆的看著窗外,眼淚都流到了腮幫上,也沒去擦一下。   這種無聲的悲拗,真的是太沖擊人了,於正都想問問,咋的了?需不需要我幫你?   車廂傳來報站的聲音,榆關車站馬上要到了。   這時,那個女士用手一擦臉上的淚水,很決然的站起來,湊到對麵坐席人的頭頂,到那上麵的行李架上,拿下了一個旅行袋。   對麵坐著一對母女,那個五十多歲的母親,奇怪的問了一句,   “大妹子,你不是要到三平嗎?咋現在就下?”   “不去了!現在就下!”   那位女士回答了一句,就拎著旅行袋,轉身走向車廂連接處,等待下車了。   什麼情況?不是正常到站?要去三平市,現在在榆關下車?再聯想起她剛才的悲傷哀婉的表情,無聲流下的淚水,於正想多了,他覺得,這位姐姐,會不會想不開,會不會中途下車為了告別這個世界啊?   看著那邊大姐的背影,於正瞇起了眼睛,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要是有人能發現他座位邊,緊緊攥著的拳頭,就一定知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榆關站是個大站,停車十分。不光正常到站下車的旅客,其他的旅客也會下去透透氣,特別是現在到了晚飯飯時,旅客都想到站臺上買東西吃。於正隨著三四個人走下了火車,遠遠的喵著前麵的背影。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檢票口,直到這時,於正才發現,自己本打算是上車補票的,一直還沒來得及去辦,現在中途下來了,怎麼辦呢?得了,拿剛才到齊島的票說事吧。   這時,於正見前麵那個姐姐,也是手拿車票跟檢票員說了句什麼,就出了站,心中有底了,也拿出了剛才送陸幽時買的華城市到齊島的票,走向檢票口。   也是趕巧了,正要遞過車票的時候,從外麵急三火四的沖進來一位,跑的滿頭大汗的,   “k1607次進站了吧?”說著就擠進檢票口,逆行跑進來,檢票員連忙喊道,   “哎,哎,你咋回事?咋回事?”說著就回身緊跑兩步去抓他,   於正見檢票員不顧這邊了,大大方方的走出了檢票口,一群不知道有票沒票的人,也趁機都湧出了檢票口,有走的急的,還撞到於正,口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急匆匆的跑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著前麵的背影,就覺得她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寂,那麼的無助。   於正綴著這位姐姐,走過了站前的小廣場,又見她漫無目的的,搖搖晃晃的走過站前的馬路,走過一家家的小飯店,小旅社,路邊所有的燈紅酒綠,路邊所有的招徠吆喝,好像都與她格格不入,她沒有一絲的流連和關注,就是那麼機械的走著,走著。   越跟蹤,於正越是確定,這位姐姐肯定是要輕生,要不然,不能這樣,她晚飯也不吃,住店也不找,就這樣在冬夜裡行走,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一定已經萌生死誌了。   於正也來了勁,今天就跟你飆上勁了,我就跟著你,看你到底怎麼樣,反正,這閑事我管定了,我就是不允許你尋短見,   又走過了一個大路口,右前方,是榆關新建的一個公園。   這個公園,夏天時候,荷花遍布,接天蓮葉,是個景色很不錯的水上公園,隻不過現在冬天,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啥啥也看不出來,就一片冰封的湖麵,顯著淡淡的青白色,有的地方,還會反射到遠處汽車駛過,大燈掃過湖麵的光亮。   這位姐姐站住了,麵對著冰凍的湖水,站在那裡發呆。   於正還在心裡做活呢:傻眼了吧?就這冰麵,我看你咋跳下去。哈哈,一看你就跟水無緣,想投水也投不進去。   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於正的腳都感覺到凍腳了,於正穿的是一雙戶外的徒步登山鞋,很厚的底子,防滑,防水,放紮腳,鞋裡麵帶一層薄絨,平時在市內,絕對沒有問題的,現在,在野外站了這麼長的時間,他都受不了了,於正估計,這位姐姐,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於正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電子表,18點15了,這姐姐,足足站了有一個鐘頭了,還不走?   就在於正心神交戰,是不是走上前去,直接接觸一下,別傻站這裡了,這位姐姐動了,她先是跺了跺腳,看來,確實把腳凍的夠嗆,然後,她轉身向回走來。於正心裡猶豫了一下,沒有動,站在那裡,看著她一步步的接近。   這位姐姐走了過來,於正沒有回避,站在人行道上看著她。   “你一直在跟著我?”   “是。”   “你是不是火車上在我旁邊的人?”   “是。”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我怕你想不開。”   “就沒有別的想法?”   “沒有。”   “都跟著我半路下車了,還敢說沒有?”   “我是送女朋友送到齊島,才坐車回頭的,你看,這是我過來時候的票。”   於正把在檢票口都沒機會拿出來的車票拿出來,自證清白。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渴。也沒你想的那麼齷齪。”   這位姐姐又走近了半步,湊近於正,她將臉幾乎靠到於正的臉邊,仔細的端詳起於正來。一股子淡淡的體香,沖進了於正的鼻翼。   “你還很年輕啊,還是學生嗎?”   “上班一年多了。24歲。”   “哦,還是小。我都34了。”   “你現在沒事了?不會尋短見吧?”   “沒事了。我不會尋短見了,謝謝你,好弟弟。”   “真沒事了?那我就走了。你也找個地方吃個飯,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早上,太陽一出,還不是一切照舊?”   “弟弟,你別走。既然明天早上太陽一出,才一切照舊,今天晚上,你就陪姐姐熬過這漫長的一夜。行嗎?”   這位姐姐說著,手已經拉住了於正的手,在戶外的時間太長,兩人的手都凍的很涼,但一經接觸後,就如電門搭上了正負極,兩人都覺得觸手之處,熱氣蒸騰,熱力充盈。   於正看著姐姐的臉,心中有些同情,   “大姐,你需要這樣的放縱嗎?你需要一個陌生人的陪伴嗎?”   “不是放縱,是我給自己的獎賞。既然我不想離開這個世界,那總要找一個留戀的理由吧,弟弟,姐姐希望你是那個留我的人。就算是放縱,也請弟弟配合一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姐姐現在像一座火山,就要到噴發的邊緣,要不找什麼事情轉移我的注意力,我真要崩潰了。”   大姐的臉上,是一副毅然決然的神情,是一種義無反顧,也是那種奮不顧身。別說是和陌生人度過一夜了,現在她就想像飛蛾一樣,撲進火焰中,將自己燒的一乾二凈才好。   “你確定?”   “確定。”   “不後悔嗎?跨出這一步,你的人生也許就改變了。”   “我不後悔。”   於正看著眼前幾乎被凍透的姐姐,她渾身都冒著寒氣,臉上能看見,一片片的凍出來的雞皮疙瘩,現在的她,需要一個溫暖的房間,需要一個熱烈的擁抱,還需要一杯熱水,一碗熱湯麵。那就走吧,沒什麼不可以的,世間百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於正和姐姐走過了馬路,走到一個路口,這裡有一家十八層樓高的賓館,叫雄關賓館。   於正用自己的身份證開了房間,開了一間行政套房,588元。   走向電梯間的時候,路過大堂裡的超市,又帶上去兩個泡麵桶,兩個鹵蛋,兩根火腿腸。   這個夜晚,兩個陌生人,沒有通報各自的姓名,也沒有通告各自的籍貫,單位,他們化身千萬,奮力拚搏,就是冰與火,風和沙,劍與盾,海嘯席卷應對火山噴發。   於正從沒有看到過,一個人拚力的燃燒自己會是什麼樣,這一夜,他就看到了。   這位姐姐,把自己從頭到腳的燃燒成一棵樹,照亮了整個夜晚。讓於正銘記一生的一晚。   唉,火樹銀花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