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見光 於正的小網友也露了頭,跟於正聊了半個小時。 這個叫“鹵水鵝頭”的網友,這個學期掛了一科,雖然說可以補考回來,但在自身的學習履歷上,畢竟被添上了一道黑,直接的影響就是,保研的資格不再具備。 她很懊惱,也因此開始變得激越,說起自己的今後,帶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味道,發狠的說,以後也不準備考研了,畢業就參加工作,而且要離開泉城,再也不喜歡這個城市了。 於正一邊碼字,一邊應付著聊天,跟“鹵水鵝頭”他就沒有跟其他人那種合拍的感覺,不願意伶牙俐齒的跟對麵打情罵俏,也不想隨意調侃,隻是抽空調回對話框,不緊不慢的說上幾句。 “對一座城市失去了喜歡,往往其後麵隱藏的含義,是對這座城市裡的某個人,失去了興趣。” “啊?雲中侯,你真不愧是寫書的,這你都分析的出?” “嗨,這有啥啊,換了誰,誰不明白啊?” “那麼明顯嗎?” “人之常情。太正常了。” “雲中侯,我去你的城市好不好?” “不好。” “你不歡迎我去?” “不歡迎。我的城市,適合生活,不適合工作,更不適合創業,年輕人要是就業,還是遠離我呆的城市好一些。” “你不想我去你的城市就業?” “一個四線末端的小城市,你來乾啥啊?換句話說,你來能在什麼地方乾活?” “考公。” “鳳毛麟角的名額,你就是過了筆試,也過不了麵試,基本沒戲。” “那去企業。” “兩千至三千的工資,你受得了?” “那你的意思,你的城市就沒有年輕人了?” “這麼跟你說吧,我現在的城市,每年幾乎有五千到六千之間的高考考生,這些人,這麼多年來,但凡大學畢業,能留在外地的,就沒有一個回華市的。也就是說,我們每年都是至少五千六千的人口凈流失。這裡真的不適合年輕人。” “那為什麼你呆在華城市不走?” “我跟別人不一樣,我孤身一人,在什麼地方都無牽無掛。真到了七老八十的,我一定會落戶在一個小城市裡,默默的老去。既然我的命運就是這樣,那我還折騰什麼呢?我直接提前幾十年,一步到位,現在就按我七十歲的狀態來生活。這樣,我就少走了幾十年的彎路。” “你,,,,,” “鹵水鵝頭”不說話了,於正的情況,讓她無法評判,那是超出她年輕的處世經驗的,網絡對麵的於正,給她的感覺一向是老氣橫秋,飽經風霜的樣子,那是她害怕被傷到,又忍不住想靠近的一叢荊棘。 紅蜻蜓與於正的感情之火燒的更加熾烈。 現在,也不打字聊天了,白天也不信息了,每天的臨睡覺前,紅蜻蜓都會給於正打來電話。 於正是每天十點或是十點半,準時上床睡覺的人,可紅蜻蜓不一樣,她有時候打來電話的時間,都半夜一點,兩點,於正常常在睡夢之中被吵醒,弄的他想發火又不能發火,隻能嘟囔幾句,表示不滿。 可紅蜻蜓卻會回答,珍惜吧,以後沒有晚上給你電話的機會了,就這段時間可以。 於正能說什麼呢?隻好接受這硬塞來的,據說以後沒有的福利。 夜晚的電話說的多了,通話的兩人會迷失自我的。 夜半的電話打到第二次,紅蜻蜓就在電話裡,把自己交給了於正。她在於正的耳邊,用深夜磨礪出來的慵懶的聲音,完全的營造了一個魔幻的銷魂的四維世界。 藍星外穿行過來的於正,哪裡見過這番奇遇?藍星上這奇異的網絡文化,奇妙的難以言表的電話奇緣,讓於正每一天都暈暈乎乎,似夢似醒。 於正的心被撩動了,他提了好幾次網下見麵的要求,於正已經不甘心總是活在網路上,活在電話裡,他想見真人,想乾實事。 紅蜻蜓總是一次次的推辭,然後又一次次的答應,總是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到時,會跟於正見麵的。 終於,在於正的不斷要求下,紅蜻蜓答應了見麵。 她說自己是不能動的,隻能於正來她的城市,會麵時間就在新學期開學的前兩天,也就是8月30,31兩天時間。 於正找到蔣館長,請了兩天假,他準備8月29號的晚上出發,坐整晚的火車,早上到達漢州。然後31號的晚上回來,九月一號正常上班。 因為正趕上各地學校要開學,所以,火車上的人特別的多。於正先是在餐車就坐,然後通過與就餐的列車長交涉,買到了一張夜裡十點才可以去就位的軟臥票,在餐車裡一直等到了九點五十,列車到達一個大站,於正才光榮的從餐車茶座,榮轉到軟臥車廂。 不過,雖然買到了軟臥,可於正還是沒有睡好,先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裡總是一團火焰在炙烤在燃燒,而且那種,期待,那種火急火燎的煩躁,真是語言所無法形容的。到了半夜兩點,又是紅蜻蜓的電話,於正在包房裡不敢出聲,隻能輕微的嗯,嗯,或是輕聲的咳嗽一下,表示自己在電話一端的存在,整塊的時間,都是紅蜻蜓在手機一頭,輕聲的絮語。最後,於正也不知道是怎麼睡著的,手機跌落枕邊,早晨醒來的時候,電量都隻剩了百分之17。 距離漢州還有一個大站,於正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切,就等著下車。 在於正的雙肩包裡,放著一個a4紙大小的玻璃鏡框,裡麵的天藍色襯絨墊上,固定著一塊魚化石,裡麵是一對狼鰭魚。雖然是化石,可要是仔細觀看,這兩條魚的肌肉魚鰭魚刺的紋理,在石頭上幾乎纖毫畢現。 這個鏡框是於正在《頑石》店裡買的,當做送給紅蜻蜓的禮物。甚至連送禮的詞,於正都想好了,那就是:這是四億年前的愛情標本,我希望,有了它,我們都會有——記憶,時間,永恒。 紅蜻蜓站在出站口的外麵,迎著出站的人群,非常的顯眼。 一身白色連衣裙,頭發梳著馬尾,用了一條紅絲帶紮的頭發,雙手合在身前,手拎一個小包。腳下是雙半根的皮涼鞋。她皮膚白皙,眉清目秀,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坎肩半袖連衣裙露出的胳膊,珠圓玉潤,如同白藕。左手的手腕上,戴一款細帶的女式手表。 身背雙肩包的於正,走過去,站在她身前。 “姐,我來了。” 紅蜻蜓忍住了撲到於正懷裡的沖動,她笑盈盈的抬臉看著於正, “累不累?” “不累。軟臥來的。” “確實挺帥啊,是個帥小夥。” “沒失望吧?” “比我想的還年輕。我都要自卑了。” “怎麼呢?” “和你一比,姐姐老了。” “沒有,挺好。” “你沒失望?” “沒有,跟我想象的一樣。” “真的?不騙我?” “真的,沒騙你。” “咱們走吧。” “去哪?” “先去吃飯,然後去你住的地方。” 紅蜻蜓帶著於正去了漢州一家很有名的糝湯店,喝了糝湯,吃了煎包。 然後,帶著於正去了雲湖賓館,賓館就在漢州的著名的雲湖旁邊,酒店房間可以飽覽湖光山色,酒店的裙樓,如帶狀蜿蜒在湖的岸邊,咖啡館,品茶室,遊戲館,保齡球,臺球室,遊泳館等等遊樂設施一應俱全。 紅蜻蜓事先找了單位同事的關係,用酒店的協議單位的協議價,給於正定的房間。即使這樣,房屋的單價也是每晚450元,在紅蜻蜓前臺詢問所定房間的時候,於正不等紅蜻蜓拉開手包拿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趕緊拿出了錢搶先遞給前臺服務員,提前付清了兩天的房費,紅蜻蜓當著外人沒說什麼,等到兩人自己,麵對六部電梯,等電梯去客房的時候,紅蜻蜓說話了, “都說好了,隻要你來,都算我的,你付什麼房費啊?” “姐,咱別算那麼清楚好不好?你請我吃飯,我保證吃飯的錢,我堅決不掏兜。” “為啥你吃飯不掏錢呢?” “為了把吃軟飯,落在實處啊。” “我打你!” 到了房間,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呼出一口氣,這口氣,從車站接到人見麵伊始,就壓在兩人的心間,讓他們倆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血壓升高,內分泌紊亂。 現在,共同的吐出了濁氣,兩人開放了一條共同的呼吸通道,呼吸起新鮮的空氣。 這是湖邊的茵茵水汽,是朦朧依稀的薄霧白紗,是來自第四維度世界所出產的旖旎空氣分子。 於正被一位專業的醫學院老師,給親身實景上了一堂專業課。這是於正在藍星此生的第一堂課。 無數個時間段,無數個不不眠之夜裡耳邊的敘述,都變成了四維世界裡,最真實的五感六識,最真切的激蕩沖刷,最滾燙的燃燒和炙烤。 靈魂和肉體,總有一個在路上被鍛打和沖撞。 總有一個,找不到來時的路,就想一直向著未知的地方,跑過去,跑過去。 於正和紅蜻蜓一整天也沒離開酒店。 嗯,是一整天都沒出房間。沒有什麼能比得上相擁臨窗,飽覽煙波浩渺的雲湖更美妙的事情,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