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嫂子謝青梅(1 / 1)

初春的天還不是很長,說話的工夫視線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可即便如此,依然能夠看到兩口子臉上滿是汗水,映著堂屋裡微弱的燈光,忽明忽暗,閃爍著疲憊。   堂嫂謝青梅吆喝了一句,弓著身子,吃力地把肩膀上的一個包袱放在地上,掐著腰直喘粗氣,一雙明晃晃的大眼睛卻依舊盯著王承舟,裡麵全是不滿。   “嫂子,你們這是乾啥去了?”   王承舟詫異地問了一句,可見堂哥並沒有搭話,隻是看著自己笑,便明白了些什麼,解釋道:“二丫不是一直消化不良嘛,平時吃食母生也不怎麼見效,還是經常拉肚子,我就給她尋了些雞內金回來,等下擱鍋裡焙乾了,搟成細麵,摻在麵粉裡給她烙成乾餅吃,可管用了。”   謝青梅這才收回目光,提著黑布包袱瞥了他一眼,往堂屋走去,“整天就你點子多,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偏方。”   王承舟笑了笑,沒有接茬。   嫂子就是這樣的脾氣,平日裡說話就很沖。   看到爹娘回來,二丫哭得更傷心了,伸著小手要抱抱。   堂哥王永誠心疼自己閨女,剛伸出雙手,卻被自己媳婦兒給瞪了回去。   “關大門!”   謝青梅打量王承舟一眼,還是忽略了他,繃著臉訓斥道。   “知道了。”   王永誠撓了撓頭,憨笑著跑了出去。   大門關上,一家人都圍到了屋子裡。   二伯和二嬸仍舊滿臉緊張,捏著手指,探著腦袋,想問又不敢問,最後隻憋出來一句,“青梅,路上還平安吧?”   “沒事兒。”   謝青梅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忽然在包袱裡翻找起來,不一會兒便拿出一顆水果糖,舉在自己閨女麵前哄道:“二丫,看媽給你帶回了啥好東西,想吃不?”   “咦,光腚糖。”   二嬸眼睛一亮,連忙蹲下去哄起了自己小孫女,“二丫,看恁媽對你多好,這糖可甜了,快吃吧。”   小家夥兒哪裡見過這樣的稀罕物,張開小嘴兒接了過去,抽抽噎噎地吃了起來。   小夫妻倆見狀,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不過,二伯臉上的愁容卻一直沒消散過,看著那滿滿一包袱的東西,還是忐忑地問道:“永誠,恁倆真的沒讓人家逮住?這外公社管嘞就不嚴?恁兩口子要是出了事兒可咋整啊?”   “出事兒就出事兒,就算把命丟了我也不過這窮日子!”   哪知道堂嫂聽到這話一下子爆發了,瞪起眼睛吼道:   “窩窩囊囊地守在家裡就不出事兒了?我頭一個孩子是咋沒的?你們還想二丫走以前的老路?”   “不可能!我就是死也要把俺閨女給養活大!為了她,我管不了那麼多!”   “你看看這孩子都熬渴成啥樣了。家裡整年吃不上一兩回白麵,一個三四歲的娃娃,整天啃窩窩頭就涼水,到地裡掐個紅薯葉還要看人家的臉色。要不是這樣,她能長得麵黃肌瘦?看看她的小臉兒,比那蠟都黃。”   堂嫂算是一個長得比較標致的女子,隻是發火的時候有些嚇人,眼眶裡打轉兒的淚水,逼得一家人都不敢跟她對視。   “這就幾晚上的時間,我跟永誠打了十二隻兔子,今個兒拎到集市上賣了,才換了這些東西回來。”   謝青梅用衣袖抹了下眼淚,又蹲下去從包袱裡取了一罐東西出來,舉在手中的時候眼睛裡都是光,“世上有錢人多的是,這山裡的野味隻要咱們敢打,他們就敢要。”   “有了這些奶粉,我就不相信俺閨女還會夭折!”   “俺養活自己閨女有錯?如果這都有錯,也別讓俺坐監了,乾脆拿槍崩了俺算了。”   看著情緒激動的堂嫂,直到此時,王承舟才明白這兩口子乾啥去了,他們這是跑黑市上倒買倒賣去了!   堂哥摸黑打了不少兔子,卻並沒有賣給供銷社,而是私底下跟人做交易,換成錢或者票證,才買了這些東西回來。   這種事情在那個年月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往嚴重了說叫投機倒把,被逮到坐牢都是輕的。   “來,二丫,媽給你燙一大勺奶粉,喝了就能長高高。”   堂嫂擦了擦自己閨女小臉蛋上的淚痕,麻利地給她燙了一小碗奶粉過來,哄她喝下去。   二伯和二嬸還想說什麼,可嗅著滿屋子的乳香,最終還是把話給咽了回去。   看著自己閨女把奶粉一口一口給喝下去,沾得嘴唇上都是乳白色的汁液,謝青梅終於破涕為笑,還頗為自得地望了過來,揚起下巴道:“承舟,你這個小叔當得還行。可二丫這是營養不良,吃藥有什麼用處?等這一罐奶粉喝完,保管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哇!   哪知道,話音剛落,小家夥兒突然張口吐了出來,甚至還抱著肚子一陣大哭。   突然間的變故嚇得全家人都慌了手腳。   一番詢問,二丫卻隻說肚肚痛。   急得謝青梅直跺腳,額頭上又開始冒汗了,連忙催促丈夫抱著她找大夫。   王承舟趕緊阻攔,他可是知道大隊唯一的衛生員王愛朵下午就回了縣城,除非摸黑跑個幾裡地到外村,否則哪裡有大夫可找?   “嫂子,要不,讓我給二丫看看吧?”   “承舟,你哪兒會治病。”   堂哥也是急得直撓頭,下意識地就拒絕了他。   反倒是嫂子略帶希冀地望了過來。   “你忘了俺爹是乾啥的了?”   王承舟一陣頭大,絞盡腦汁地給自己編著合理的解釋,“當道士的成天待在荒郊野外,多少都懂點醫術。前些年我正好翻過他留下的那些書,所以,知道一些治病救人的方法。”   “承舟,真的?”   謝青梅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下意識地追問道。   “當然。”   王承舟不再分辯,當即握住二丫的小手,把那包忘記還回去的銀針取了出來,柔聲哄道:“二丫,村裡那位衛生員姐姐給你紮過食氣的對吧?是不是一點兒都不疼,就像螞蟻咬一下似的?來,小叔也給你紮一下,紮完肚肚就不疼了。”   小家夥兒挺聽話,並沒有如何掙紮。   王承舟攤開她的小手,在除大拇指之外,每根指頭正中的橫紋處輕輕刺了進去。